日本國防預算創新高是否引起亞太軍備競賽？如何影響中日關係？

日本政府12月23日通過內閣會議，決定2023年度防衛預算為6.8兆日圓（約510億美元），比2022年度預算暴增26.3%，引發各界關注。

首相岸田文雄在此前一周於12月16日在內閣會議上批准三份防衛文件，其中新版《國家安全保障戰略》 （National Security Startegy; NSS）文件中，首指中國是日本「迄今最大戰略挑戰」（過去都是朝鮮），引發區域關注及北京強烈批評。中國駐日大使館當日發表聲明稱日本「肆意煽動中國威脅，挑動地區緊張對立」，已經向東京提出嚴正交涉。

這三份文件明訂日本將積極建設擁有對敵基地攻擊能力等政策，並預計在未來五年大幅度提高防衛支出。到2027年度，國防經費將達日本國內生產總值 （GDP）的2%，向北約成員國看齊。

同期通過的日本海上保安廳2023年度預算，也大幅提高到2431億日元，創下歷史新高。各界開始分析，中日關係在十年來已經不甚融洽，此次日本首次稱北京為其最大挑戰，如何影響未來兩國關係？

東京國際基督教大學國際關係副教授斯蒂芬・納吉（Stephen Nagy）向《BBC中文》解釋，今年的《國家安全保障戰略》推出後，預計日中關係可能會繼續惡化。他說，北京應將會視該戰略為日本與美國及其他盟國合作「遏制中國的進一步證據」。

他又預測，北京除了會強烈抨擊之外，同時亦可能會增加解放軍和在台灣、尖閣列島（中國稱釣魚島，台灣稱釣魚台）甚至竹島（韓國稱獨島）及其周邊地區的灰色地帶行動，以作為回應。

Photo Credit: Getty Images / BBC News

根據台灣國防部，中國解放軍東部戰區本周（12月25日）宣佈在台灣周邊海空域操演後，共派出71架次戰機穿越台灣海峽中線、以及軍艦7艘次，打破2022年紀錄。

日本國際教養大學（Akita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中國研究助理教授陳宥樺則說，另一重點應是是日本防衛政策的變化是否會引起亞太區域軍備競賽？北京會怎麼回應日本的軍備增長？同時間，日本在亞太地區最緊密的盟友澳洲的國防預算是否也會相應調整？台灣的國防預算與延長兵役一事又將如何發展？

破紀錄軍費

此次岸田內閣推出的三份文件分別是新版《國家安全保障戰略》、《防衛計劃大綱》和《中期防衛力整備計劃》。其中《國家安全保障戰略》是日本安保領域最高級別的文件，是自2013年以來首次修訂。

在聲明中，岸田內閣提到，COVID-19（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新冠肺炎、武漢肺炎）引起的經濟衝擊，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及台海緊張關係，都是新版國安戰略及發佈新的防衛計劃的重要因素及背景。

事實上，根據美國智庫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研究員長尾賢（Satoru Nagao）博士的觀察，2013年之前的日本《國家安全戰略》先是針對朝鮮，然後是中國。他告訴《BBC》，直到彼時首相安倍發表《亞洲的民主安全鑽石》宣言，聲稱要組建四方安全會談（QUAD）抗衡中國情況才改變。長尾賢告訴《BBC》，換句話說，東京過去仍猶豫是否將北京列頭號挑戰，直到安倍晉三掌政後，對華戰略開始產生質變。

《路透社》分析稱，COVID-19疫情爆發兩年多以來，東京一直在研擬斥資約370億美元增強反擊能力計劃，包括2027年前擴大12式陸基反艦導彈的射程。同時，新的安保戰略又提到計劃開發包括高超音速武器在內的其他導彈，也會購買美製艦載戰斧導彈，採購16架美國F-35戰機等。

三份文件都顯示，日本將突破諸多戰後禁忌，包括進一步放寬「防衛裝備轉移三原則」擴大武器對外出口、深化軍民一體化等。同時針對元宇宙、網路等新戰場，也主張自衛隊需強化「多次元作戰」的能力，以發揮戰略支援的能力。同時，預算將繼續建設日本自衛隊航空基地等軍事基礎設施，新建強化機堡與抗炸掩體，以抵禦中國、北韓導彈威脅，提高存活率確保反擊能力。

長期研究日本防衛政策，陳宥樺向《BBC》解釋，各界雖然集中在這次日本國防預算破紀錄的預算，但這看法並未捕捉到日本國防預算這十年來的趨勢。陳教授告訴記者，2002年到2012年，日本十年間國防預算都在遞減。一切是從2012年開始後才一直增加，而且一年比一年的漲幅大，即便是COVID-19疫情衝擊的過去兩年也不曾止步：「日本多年前早就言明會將國防預算提升到與NATO（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一樣的標凖，亦即GDP的2%，所以這次的國防預算新高不能說太令人意外。」

軍事反擊能力寫入政策

外界評估，這三份文件決定了今後五至十年日本安保政策方向，最大的變化是日本擁有「反擊能力」。

Photo Credit: Reuters / BBC News

日本東京大學教授松田康博本周投書台媒《自由時報》稱，至今以來，根據日本防衛政策，假設他國攻擊日本，日本對敵國飛彈發射地點等進攻據點（曾被稱為「敵方基地」或「戰略基地」）發動攻擊，依法能行使「自衛權」反擊。然而，對於擁有這項反擊能力，松田稱日本一直採行「自我約束」的政策，因此「日本若遭到彈道飛彈攻擊，只被容許將其攔截擊落或是忍受攻擊。」

回顧日本戰後防衛發展歷史，台灣國防部智庫「國家安全研究院」研究員蘇紫雲則向《BBC》說，早在1956年鳩山內閣便曾對「敵地攻擊論」提出「政府統一見解」的態度確認。因此日本戰後一直在被動防禦的「專守防衛」及攻勢防禦的「敵地攻擊」擺蕩。直到前首相安倍晉三2006年第一次組閣任命首位防女性衛聽長官小池百合子、及2016年再次任命防衛大臣稻田朋美，才開啟主張日本有權對朝鮮源頭進行反擊的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