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烏托邦》後記:科技跟技術本身沒有對錯,但科技追求絕對不能是唯一

《迷航烏托邦》後記:科技跟技術本身沒有對錯,但科技追求絕對不能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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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創業者像信眾一樣在其中追逐成功與財富,我們以為在追求世界大同,結果通常卻只加深了階級隔閡。我支持科技進步,我也會持續在新領域裡創新,但如果科技產業是為人類大同設計的工具/產品,那目的不應該只是創造個人財富或地位,而是創造更多連結的橋樑。

文:葉向林(Noah)

後記——現實世界的烏托邦們

乍看之下《迷航烏托邦》似乎是個友情故事,但友情的重要性已被包裝過千萬次,故事、漫畫、電影,如果想要創造些新的事物,友情似乎不是最好的題材。再說了,如果要講友情的話,對於朋友角色的刻畫可能還得更深一點,友情並不是《迷航烏托邦》想要討論的主題。

在科技業裡也打滾了快二十年,我的恆常大概就是不斷追逐些新可能。像小狐狸一樣,我的性格也有著缺陷,但若不是這些缺陷,我今天大概也不會寫這本書。這些新科技、新可能、新技術永遠都有著宏大的理想願景,它們創造新的生態系、商業模式,最終也創造新的財富階級。每個科技帝國(或聯邦)都承諾理想國度、經濟奇蹟,有時他們承諾實現我們的貪念或痴迷,另一些時候承諾減低我們的恐懼或焦慮,我們像小狐狸一樣因人性缺陷而被轉換,規模化的情緒支配也成了完整的學科。

創業者像信眾一樣在其中追逐成功與財富,我們以為在追求世界大同,結果通常卻只加深了階級隔閡。我支持科技進步,我也會持續在新領域裡創新,但如果科技產業是為人類大同設計的工具/產品,那目的不應該只是創造個人財富或地位,而是創造更多連結的橋樑。

其實創作的過程並不是太複雜,我先歸納了一些常見的「科技承諾」,再將兌現這些承諾的執行問題給移除,將科技承諾的完成度推往極限,很快就可以看到現實與理想的差距,這個方式一點也不難,誰都可以這樣做。你們跟承諾互動的時候也許也可以試試看這個方法,也許能找到更多新奇的故事與角度。

像是前文講的,故事裡的烏托邦都影射著某類型的科技帝國,說得更精準點,我並不是在單指哪些企業或組織,而是泛指會做出那些「永不」承諾的組織或科技明星們。「Never Poor」、「Never Stupid」、「Never Alone」都是在形容恐懼,如果你學過科技業曾經流行且廣泛採用的遊戲化技巧,那你可能知道恐懼是人類最強大的短期驅動力,科技新創在追求成功的時候大概也無法不使用這些暗黑魔法。

每個烏托邦的結局大多有相關研究結果支持,以「永不孤單」為例,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雪莉特克爾(Sherry Turkle)2012年曾經出版過一本書叫《Alone Together》,書的副標是Why We Expect More From Technology and Less from Each Other。其中部分重點是在講述我們在希望獲得安慰或是與人創造連結時,一般人都有兩個選擇,一是找人面對面談話,二是在社群網站上貼文。你會選擇哪一個?面對面談話能夠更直接地獲得對方的語氣與肢體回饋,但這些回饋不總是百分百正面,而我們很常為了逃避這樣的不確定性,而選擇貼出只有點讚選擇的貼文,同時還能獲得大量支持的幻覺。但實際上點讚創造的連結非常地弱,很難彌補我們內心對與人連結的真正需求。

相反的面對面深度交談更能真正連結人們,但卻因為進入門檻高而常被選擇放棄。近年也有更多數據形容這個趨勢的惡化,日本年輕人戀愛的比率越來越低,從草食轉為絕食,越親密的關係經驗率的下滑就越劇烈,這正是選擇較為輕鬆與人工的人際關係的結果。小狐狸在書中的摯友可以代表任何一種科技,社群網站、AI友情、甚至是紅了一陣的計時陪伴服務,都是我們逃避學習與人建立真實關係的選項。

「永不貧窮」的黃金烏托邦講的是我所在的,吵吵鬧鬧的幣圈與區塊鏈世界,協議們總是搶著提出更高的利率以打贏搶攻市佔率的戰爭,但卻忽略使用者的風險。伊莉莎白鄧教授2014年出版的《Happy Money》列舉出多項金錢與快樂之間的關係(研究在幾年後有更新),追逐財富的你可能也很適合閱讀。「永不愚蠢」更多是參考了對中國(或全世界)高度競爭社會裡年輕人心裡的焦慮,也同時討論資訊監控的可能問題。「永不無聊」則意指Netflix、Disney+等提供的無限娛樂,反思我們花了大把時間與劇中及劇外人建立的關係。最後以「永不是你」作結,講起飛後重摔,多半又會再被捧飛的元宇宙裡,雖然承諾了全新的美好世界與生活,但承諾時卻故意遺漏了資源仍然稀缺,競爭仍然存在的事實。

我雖然對這些故事多少有些詮釋,但我不想講太多霸佔讀者解釋故事的方式,也不想僵化你的想像空間,我們還是獨立思考後多交流想法,才能一起前進。

小狐狸的角色設定時也經過了許多思考,最終的透明設定是為了凸顯創業家們或是科技從業者希望被看到被認可,甚至找到存在意義的初衷。同時也提醒存在意義大概不會在財富或成功的累積中找到,而會從人們的相對關係出現。如果資本額或營收數字不是你每年的KPI,你會怎麼設定營運目標?

1917年道奇兄弟控訴有名的亨利福特一案中,密西根州高等法院給了明確的回答:「一個商業公司設立和運行的主要目的是為股東創造利潤。」我很同意,但是一百年後我們有了其他選擇,GDP不再是衡量國家經濟的唯一標準,2008不丹政府開始嘗試Gross National Happiness國民快樂指數,每年新聞都會報導全球各國快樂指數的排名(台灣的排名並不如想像的那麼落後)。區塊鏈協議開始嘗試去中心化的社會架構與治理方式,許多跟社會公共財相關的議題都有新的實驗方向。如果國家都開始嘗試新的衡量指標,那組織或個人也許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