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潮：唐人的不厭世生活與流行》：為何我們會有「強唐弱宋」的印象？

文：李永志

三、為何我們會有「強唐弱宋」的印象？——唐朝與周邊政權爭端的解決之路

熟悉歷史的讀者對「強唐弱宋」這詞應不陌生。後世人對唐朝強盛的印象，源於唐朝一直在開疆拓土，氣勢強；認為宋朝羸弱的原因是，宋朝老被欺負，割地、賠款是家常便飯。

但是，若以綜合國力的強弱衡量，卻有另一個結論：宋朝比唐朝更富裕。另有現代資料顯示，宋朝鼎盛時期，比唐朝鼎盛時期要富裕七倍。南宋李燾編《續資治通鑑長編》記載：北宋人認為宋朝的京師與漢朝、唐朝的京師相比，民眾要富裕十倍。基於這些史料，「強唐弱宋」的說法並非以經濟實力作為衡量標準，而是以當時的國際地位而論。

政權之間的相處之道

六世紀末、七世紀初是中原的大動盪時期。北方突厥實力強大，李淵稱帝建唐前曾向突厥稱臣納貢，以求其保護和支持。唐建國九年後，李淵一直在為當初的稱臣納貢買單，一邊努力維持與突厥的關係，一邊剷除國內的殘餘勢力。李世民登上皇位後，用了兩年的時間才將國內殘餘勢力基本消滅。但是，突厥對大唐的牽制從李淵開始延續到李世民的時代，並無收斂。

從李世民的所作所為和史料記載可以推測出，在國與國之間的外交政策中，李世民始終堅持「實用策略」以應對當時的變化和惡劣的外部局勢。史料中雖未記載李世民對李淵被突厥牽制的態度，但其後種種行為可說明李世民是「馬上皇帝」，絕非浪得虛名。

西邊有突厥，東邊是高句麗、新羅、百濟，均與唐朝關係複雜，時好時壞。有的趁火打劫，有的「狼子野心」。唐初，契丹、奚奉突厥為主與唐朝為敵，支持河北割據勢力頭目多次騷擾邊境。七世紀，契丹、奚對唐由敵對轉為歸順，再至反叛。而自李世民起，對周邊政權的態度變為不服就打，歸順就收。

貞觀三年（六二九），唐滅東突厥，國威大振，李世民被尊稱為中原以北和西北的部落首領的「天可汗」。貞觀十四年，唐滅高昌，這是中原王朝在政治意義上第一次滅國，標誌著唐朝統治從此進入了西域地區，開始對西域施行行政管理和統治。唐高宗總章元年（六六八），唐滅高句麗，唐太宗李世民、唐高宗李治兩朝均參與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最終高句麗被滅，標誌著唐朝在東北亞地區一國獨尊的地位正式確立，維護了大一統王朝的宗藩制度。

對於唐朝統治者而言，征服只是開始，萬國來朝才是他們追求的大國心態。安史之亂前，唐人喜歡看到外族人進入長安，拜見皇帝，順帶住上一段時間，感受唐朝的繁華。安史之亂後，朝廷為了平息內亂向回紇借兵，希望藉此平定叛軍，而回紇的介入，導致唐朝在東亞的地位受到了衝擊。內憂外患之際，與鄰國結盟、增強自身地位，在外交上解決了一時之痛，但無異於飲鴆止渴。但不管如何做，唐朝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留給當時世界的印象依舊是霸氣和不屈。

滅東突厥，讓可汗成為舞王

武德三年（六二○），東突厥頡利可汗每年侵擾唐朝，十分傲慢，而唐高祖因天下初定委曲求全，沒有想到頡利可汗變本加厲，於武德四年入侵代州、原州等地。武德五年，頡利可汗親自帶領數萬騎兵，與劉黑闥聯合包圍新城，唐將李大恩戰死，士兵陣亡數千。當年六月，頡利與劉黑闥分兵入汾、潞等州，掠男女五千餘口。李世民出兵，以失敗告終。

自武德七年（六二四）開始，連續三年，頡利可汗一再侵擾唐朝。武德七年，「頡利、突利二可汗又入寇原州，連營南上」。武德八年，「頡利領十餘萬騎，大掠朔州，又襲將軍張瑾於太原，瑾全軍沒，脫身奔於李靖」。武德九年七月，「頡利又率十餘萬騎進寇武功，京師戒嚴」。

頡利打到家門口，李世民設疑兵之計，率領高士廉、房玄齡等在渭水隔河與頡利可汗談判。對長期在戰場上鬥爭、在官場上玩心眼的李世民來說，頡利不算精明。當見到李世民帶領的軍隊士氣旺盛，頡利不禁大懼，率突厥全體騎兵返回。李世民權衡再三，不得不簽下了被他視為恥辱的渭水之盟。突厥退兵後，鐵騎還時常在大唐邊境滋擾劫掠，弄得百姓們敢怒不敢言。

渭水之盟在李世民心裡始終是一根刺，在其後的執政生涯中多次提及。貞觀三年（六二九），唐滅東突厥，生擒頡利，送於京師。李世民說自己「志滅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即源於渭水之盟的恥辱。自此，原東突厥部分領地成為唐朝領土。

頡利可汗到長安後，被安排為李世民和李淵獻舞，自此開始了「長安舞王」的職業生涯，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唐朝這些皇帝對周邊君王跳舞這件事上癮了。在跳舞方面，頡利起了一個壞頭，唐朝的周邊鄰居一旦被抓，要是僥倖活命，一般被安排學習跳舞這份新技能，以舞娛人，成為他們失去土地、失去臣民、歸順大唐後的必選動作。就這樣，頡利可汗成為長安第一任異族舞王。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與高昌王麴文泰相比，他無疑是幸福多了。

收高昌，置安西都護府

高昌地處天山南麓，臨近西域東部，居民以漢人為主，在歷史上與中原王朝關係較為密切。在西漢、東漢、西晉等時期，高昌一直是中原王朝的領地。北魏和平元年（四六○），漢人建立獨立的高昌王國，建國後與中原政權保持良好關係。隋煬帝把兩個宗室女子嫁給了伯雅和其子文泰。但凡西域有什麼動靜，麴文泰第一時間秘密向李世民彙報，以此行徑表示自己忠於唐朝，絕對不會做出對唐朝不利的事。從後面歷史進程來看，李世民一開始是信任他的。

貞觀三年（六二九），高昌王鞠文泰來到長安。此行中，麴文泰的妻子宇文氏向李世民申請回歸宗籍，李世民賜宇文氏李姓，封她為常樂公主。兩年後，麴文泰突然改變了態度，安排人在路上攔截、阻止西域小國給唐朝進貢，還出兵攻打唐朝的附國焉耆（西域國名，現在新疆境內）。高昌國的大臣們擔心這些行為得罪唐朝，紛紛勸阻，但麴文泰不聽。不過，雖然麴文泰小動作不斷，但尚未上升到公開對抗，仍屬於小打小鬧。麴文泰也有自己的打算，西突厥的支持讓他變得有恃無恐。事實證明，麴文泰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低估了李世民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