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提爾》：賈伯斯曾告訴畢業生要跟隨自己的心意，提爾如此反駁：「不要忠於自己」

文：馬克斯・查夫金（Max Chafkin）

彼得・提爾（Peter Thiel）宣稱自己痛恨死亡，但他看到數十萬人染病而死卻漠不關心。我在撰寫本書時，遇到不少這類矛盾案例。提爾最堅持的信念似乎與他的馬基維利主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為不一致。然而，外界都忽略他的這類矛盾之處，認為他是一個叛逆的自由思想家，而非精於算計的傢伙。由此來看，提爾的確有打造個人品牌的獨特能力。

他是自創的，可謂矽谷的奧茲國（Oz），他能打造網絡和講述故事，營造了引人注目的外在形象，足以掩蓋其背後的實際身影，進而成為典型的美國人物：即使未來他可能出於緊急的稅收規劃，又會在某個時候成為德國或紐西蘭（甚至某些尚未建成的海上家園國度）的公民。

提爾的神話內含諸多真理：在過去半個世紀裡，他創立的公司影響了美國的文化和經濟。提爾協助建立的產業創造了數兆美元的財富和提供數十萬個職缺。他是少數真正能夠促進未來降臨的未來學家。提爾至少應該要為此而受到歷史的尊重。

然而，這僅是故事的一半。提爾還促成美國政治和社會的倒退，轉向更保守的方向，使得美國如今處於比提爾在一九九〇年代中期經商時更加不確定的局面。此外，提爾不斷批判大型科技企業，但讓科技巨擘掌握主導地位的過程中，提爾卻出力最多。他自稱尊重個人隱私，卻創立全球最大的監控公司。他擁護菁英管理和知識多樣性，但身旁盡是自稱對他忠誠的黑手黨。他宣稱捍衛言論自由，卻暗中密謀，打垮了一家美國的大媒體。

麥特．史托勒（Matt Stoller）是反壟斷的積極分子，出版了《歌利亞》（Goliath：The 100-Year War Between Monopoly Power and Democracy）。史托勒說道：「提爾是虛無主義者（nihilist），非常聰明的虛無主義者。他只講求力量，這是叢林法則。『我是掠食者，掠食者就是王。』」最重要的是，這可能是追隨提爾者所學到的教訓，此乃「快速行動，打破常規」的真正含義。

提爾目前已經不公開露面。他現在為人父母，家庭成員不斷增加。就在本書即將於二〇二一年春季出版之際，提爾界傳出他和丹澤森又多了第二個孩子。常人有了小孩之後，甚至可能放棄最野心勃勃的計畫。由於提爾死命想追求長生不老，這種轉變可能會更加明顯。畢竟，身為人父或人母，就有了活生生的資產，能在死後有新生命承繼他。

我們通常會認為，好好生養一個孩子就是對永恆生命的投資，遠勝於最具開創性的老鼠手術成就。根據提爾朋友的說法，他們看到提爾軟化了；他似乎更加自在，甚至可能更為快樂。這可能只是一種投影（提爾善於掛出一幅畫布，讓別人在上面表達想法），但也可能不是。

此外，即使提爾完全引退，他死後也必能留下遺產。他的跟隨者可謂出身自矽谷一批最顯赫的思想領袖（thought leader）。伊隆．馬斯克發一條推文便可推動市場，要網民下載加密通訊軟體Signal，或者說服Reddit投資者購買虧損的購物中心零售商Game Stop的股票。提爾界的元老凱斯．拉博伊斯是創始人基金的合夥人，他每天都在宣揚提爾的訊息，要富豪或有抱負的人士離開灣區。

拉博伊斯於十二月在邁阿密海灘購置了一套房子，他不停抱怨加州稅賦太重和頒布COVID-19的限制措施。提爾也搬走了，並於二〇二〇年底在邁阿密海灘買了兩處房產。對他來說，邁阿密是個好地方，因為佛羅里達州與加州不同，不會對資本利得課稅，而且很靠近共和黨的實際總部，亦即川普的海湖莊園（Mar-a-Lago Club）。創始人基金也即將在南佛羅里達開設一間辦事處。

與此同時，提爾的PayPal聯合創辦人馬克斯．列夫琴希望他的公司Affirm能夠擊垮信用卡和演算法信用評等（algorithmic credit rating）。該公司於二〇二一年一月上市，市價約二百五十億美元。正如提爾數十年前所設想的，在他投資組合中的另一個金融顛覆者Stripe正打算運用本身的高科技支付系統取代當前的支付網絡。

Stripe是世界上最有價值的私人控股公司之一，其聯合創辦人帕特里克．科里森（Patrick Collison）本身就是不折不扣的有力人士，科里森運用自己的圖書出版商StripePress去促進了科技進展，圓了提爾的願景。除了他的投資組合，提爾還投資了數十個由自己門徒〔比如山姆．阿特曼、威廉．伊登（William Eden）和莎拉．科恩（Sarah Cone）等投資者〕管理的基金。他經常在這些基金的未來績效獎金中持有大量額分，讓他能比普通的投資者獲取更高的報酬。

提爾還聘請新一代的投彈手，包括德利安．阿斯帕羅霍夫（Delian Asparouhov）和邁克．索拉納（Mike Solana），這些傢伙要負責傳播提爾關於未來的訊息，同時不斷宣稱「覺醒的暴徒」（woke mob）將會帶來危險。

此外，即使從未見過提爾的創辦人也能感受他的影響力。正如史蒂夫．賈伯斯啟發了新一代胸懷遠見要開發產品的人士，提爾也啟發了新一代技術叛逆者。這些叛逆者渴望跟提爾一樣功成名就和掌握權力，同時像一九八〇年代老練的《史丹佛評論》的專欄作家，經常會散播（或暗示）性別歧視和種族主義，藉此展示他們具備獨立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