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挫的中國女權運動如何催生新一代的革命者?「白紙運動」又開啟何種可能性?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白紙運動」讓我從消沉中驚起,至今我還在體會從中學習到了什麼。首先我重新意識到那個最基本的事實:社會永遠不會死亡,沒有人是百分百的服從者,人們永遠都在尋求反抗。每個人都心懷恐懼,被以往的鎮壓所教訓,這並不可恥。然而人們心中仍有不會被威權穿透的領地,即使他們表面上服從沉默,隨波逐流。
「清零」政策的一個致命錯誤在於,它沒有對各群體分而治之和有張有弛,而是將絕大多數人幾乎無差別地壓制到一個極端狀態,無論他們是外賣員還是白領,這就製造了所謂「大數」危機,即潛在反抗的基本盤很大,而且各群體因有相通的訴求而可以呼應起來。「白紙運動」也很明顯表現出執政已經失去自我調整和協商改變的可能性。上街是最後的決定,然而人們總會被逼到一個時間點,除了上街之外別無選擇。
學者們説,並非壓迫深重才有反抗,相反,是哪裡有機會才有反抗。白紙運動確實發生在宣佈放鬆的「新十條」出台之後,然而實際的執行卻是收緊的,這種狀態刺破了人們最後的耐心。不過對「白紙運動」來説動力主要並非來自被識別出來的機會,而是另外兩個因素:無法再繼續承擔的不行動的損失,以及正義感,幾乎是註定地,一場發生在大城市的人禍觸發了這兩點。
彭載舟在四通橋的行動驚天動地,當時我卻以為他只是孤膽英雄,而那些在廁所裡張貼他的口號的人也過於分散了。事後看來,沒有孤立的行動就沒有最後形成聯結,雖然遺憾的是中國從來不缺少彭載舟那樣的先鋒,但只有他一個人被看見和被響應了。其實一切都是因為人不是嗎?國家已經可以做到廣泛而深入地監控全社會,可以鎖定每個人,並且將紅線前移到威脅發生之前,預警和提前撲滅。那為什麼在大城市的中心還能爆發幾十年未有的抗議?
第一,有經驗的組織者已經被識別出來和被盯死,站出來的新一代卻還沒有。第二,人們已經學到了要使用牆外聯絡工具,對這些工具上的通訊監控只能依靠人工滲透,導致反應速度比數字化監控微信要慢得太多。第三,關鍵在於速度和規模這兩個參數的乘積,即,只要能在足夠短的時間內聚集到足夠多的人,就能突破警戒,只要有不需太多交流的共識作為基礎。再次強調,這樣的突破是罕見的,其參與者也只是少數中的少數,然而全面鎮壓在讓反抗變得特別艱難的時候,另一方面也讓反抗引起統治危機的門檻變低,幾百人、幾千人和一些白紙就足夠,這可以説是威權統治的悖論之一。
以往地方政府總是被設置為執政的背鍋俠,而在「定於一尊」的制度之下,所有人看清了,「清零」是所有人服從一人的意志,因此「白紙運動」也共識是對那個人的直接挑戰。雖然總是捕捉任何不安的痕跡,「二十大」的順利舉行讓我以為中國將進入一個超穩定極權時代。但他原來沒那麼強大——這是一個極大的泄密。他不敢拿他的權力冒險。
《華爾街日報》説習近平看了亮馬橋抗議的影片就決定放開「清零」,這和習在與其他國家領導人的談話中提到放開是因為「年輕人」不能忍受相一致。我再次確認了行動者應有的信仰:一切皆有可能。以及,要給予行動足夠的承認,雖然事後分析放開「清零」有經濟因素,有疫情已然失控的考量,但不可否認,而且最珍貴的是,有一些人付出了行動才真正讓改變發生。
改變根本沒有發生在制度層面,這當然不是抗議者的錯,但或許也告訴我們,激情革命的效應有限。客觀來説,「白紙運動」像給一個已經卡住不動的系統按下了強行重啓鍵,當這個系統重新運作起來,它甚至還輕便了一些,而且還再次清除了一些異議的威脅。報復性刑事迫害的程序是如此「合規」,幾乎到了荒謬的程度,顯示抗議作為異常之事,正在被威權的日常化運作所從容吸收。時間流逝街市太平,在獄中的人將被遺忘了嗎?甚至從未為人所知,在監獄之外的參與者吞嚥著恐懼。
幾十年來,一代代人的犧牲都被絞進這個制度,我們還有什麼正當性去鼓勵年輕人勇敢呢?我其實一直是一個爆發性革命的懷疑者,儘管我敬重「白紙運動」的參與者,但革命本身的意義在我看來主要是某種指示器,指示的是:策略終結了,此外其他一切行動的可能終結了。但革命本身又是無法策略化和籌備的,而鼓吹革命是不道德的。仍然接受革命所給的教育,但拒絕就這樣對中國的未來預言,我還是想回到自己的初心,設想女權主義可承擔的責任。
女權主義在「後白紙運動時代」的承擔
我想讚美那些維持運動的哪怕菲薄的努力。當運動不斷一層層被解散,它的承載就落在那些最微小的單元上。人們仍然在努力連接,並且為運動做功。我看到許多匿名的女權主義者創建了個人或者夥伴的項目,往往是非常有創意的。可能她們還沒有來得及壯大就被消失或者耗盡了,但這些項目層出不窮,且是今天運動的主要底層形態。
如果運動不能總是波瀾壯闊,那我接受它很多時候是暗流和地火,最重要的是能否始終接觸到人,並且為人維持著空間。既然統治者所致力的就是讓人們分離和相互不信任,那麼,所有能夠為社群創造社會資本的情感勞動就帶有抗爭性。而且這些連接維持著身心的健康,這非常重要——最終人們拼的就是能否有力氣和長命,堅持下去。
我還想讚美女性不婚不育的集體決定,從它為社會變化準備著更多女性參與者的角度。不婚不育是女性的消極抵抗和非暴力不合作,當她們意識到這個制度不允許協商。在這個意義上,她們確實已經創造了這個國家可能最主要的危機,一個人口負增長的國家還能擁有大國霸業嗎?但這個危機本身並不需要慶祝,我的關注首先在於它證明了女性和女權的強大,在這無限封殺的年代,在社會運動退潮之後,女權主義還可以用不婚不育來建立戰線和顯示它對女性的影響力。而更具有深遠意義的,是不婚不育將從父權結構的底層——家庭和日常生活中解放女性被束縛的身體、時間、頭腦……有更多女性將因此成為自由的原子,長遠看來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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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力歐陪你喝一杯】看見身障老後的照顧困境,讓照顧悲劇不再發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伊甸基金會期待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不需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照顧重擔。
高齡社會是醫療技術進步、養生觀念提升的反映,但這樣的發展,也伴隨著許多問題,比方勞動力下降、經濟問題、醫療需求改變等。與此同時,我們可能較少關注到的身心障礙族群以及他們的照顧者,同樣也呈現逐年高齡化的發展,而且背負著更多挑戰與考驗,包括家庭、社會資源、公眾意識等。
根據衛福部統計,近七成生活需要他人協助的身心障礙者,是由家人照顧。老人福利法定義老人為年滿65歲,而身心障礙者往往比一般人提早退化20年,表示身心障礙者45歲即邁入老年期。在家人依舊承擔最多照顧勞動的現況,身心障礙者與照顧者雙雙老化的現象加速,照顧需求更顯迫切與複雜。
關於身心障礙者,你所不知道的是⋯⋯
「自從2000年以來,台灣的社會福利發生了很多變化,不管是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當然,也包括政府開始推動長照2.0的制度。這些改變的立意都是良善的,但是我們的社會觀念卻可能還沒有追上。」伊甸基金會副執行長何天元談起關於身心障礙者的福利,有感而發地表示。

在台灣,大眾對身心障礙者還是普遍存在著排斥的心態。何副執行長提到,這樣的排斥,可能不僅僅存在於一般身心健康的民眾,甚至是身心障礙者的家屬,都有可能抗拒接受現實,選擇封閉自己和身心障礙者,停止與外界接觸。「在推動照顧身心障礙者相關的服務上,真的是困難重重,比方我們要辦活動,或者要尋找合適的機構場地,常常遭到民眾抗議。」何副執行長表示。不過,即使如此,伊甸基金會想要持續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改善現況的決心,並沒有絲毫改變。「因為照顧身心障礙者,真的是非常重要,同時也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應該被孤立,或者獨自承擔這一切。」
目前伊甸基金會提供日間照顧、居家照顧、社區服務、住宿機構等不同形式的服務,希望可以讓更多有需要的家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照顧身心障礙者。「除此之外,因為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觀念也都在改變,伊甸希望可以永遠多想一步,替大家先做好準備,所以我們提供的各種課程、教材,還有對我們工作人員的培訓等,也都持續在更新。」為了打破傳統觀念上對於身心障礙者的排斥感,伊甸基金會更是持續舉辦活動,透過各種媒體、平台的宣導,希望能夠改變社會普遍的觀感。更重要的是,讓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和他們的家屬知道——你不需要孤軍奮戰,伊甸願意提供各種你需要的支援和資源。
當我老了,你也老了
提到伊甸所能提供的支援和資源,家有多重障礙者的恩蓉媽媽對此感受最深。「我們恩蓉是多重障礙的孩子,她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們選擇迎接她的到來,就必須要為她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所以我跟恩蓉爸爸一直都很積極地去找各種課程、復健來上,希望恩蓉在人生的這路上,可以走得更順一點。」恩蓉自從八個月大左右就開始接受復健,在醫療上,恩蓉的爸爸媽媽也非常重視她的黃金治療期。除此之外,各種相關的課程、活動,恩蓉爸爸和媽媽也都盡可能去學習、接觸。在恩蓉一家搬到台北之後,恩蓉更是直接開始使用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這個決定真的是最好的決定,因為伊甸的照顧服務,改變了我們一家相處的氣氛。」恩蓉媽媽真誠地說。

恩蓉是個喜歡學習的孩子,在享有義務教育的十二年期間,她白天到學校接受教育,傍晚放學回家休息,行程和一般的學生幾乎一樣。但是在高中畢業之後,恩蓉就面臨了大學裡面沒有這樣的服務的問題,換句話說,她白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家裡,由爸爸媽媽照顧。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多方法、討論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恩蓉是多重障礙,能夠幫助她的機構真的不多,後來我們只能選擇看護,讓她待在家裡。」但這樣的做法引起了恩蓉很大的反彈,因為她喜歡接觸新事物和具有學習的熱情,和被困在家裡的現實,起了巨大的衝突。恩蓉常常鬧起脾氣,爸爸媽媽也被迫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還要處理更多事情、更多情緒,一家人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搬到台北之後,我們進入了伊甸的民生日照中心,在這裡恩蓉可以參加課程,可以復健,有很多她沒有接觸過的新鮮事,讓她非常開心;甚至我常常很驚喜地發現,她持續在進步、在成長。」不只如此,一家人因為伊甸照顧服務的幫助,都各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在體力上、心情上都更加有餘裕與彼此相處。
你的辛苦有伊甸懂,請放心好好休息
「絕對要尋求協助,一定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空間。」恩蓉媽媽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中,也有一位家有身心障礙兒的媽媽。「那位媽媽的先生沒有辦法接受有障礙的孩子,在孩子出生沒多久之後就選擇消失,把孩子丟給媽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家家境還不錯,不需要為經濟問題太費心。」即使如此,這位媽媽朋友還是在某一天傳訊給恩蓉媽媽,說自己真的很累,想要結束一切。「我收到訊息真的嚇到了,立刻找里長、找社工過去那位媽媽家,還好沒有發生遺憾的事情。但這也讓我思索到,人是沒有辦法獨自存在的,特別是有身心障礙者的家庭,了解各種支援系統可以怎樣隨時幫到你,隨時給你一個出口、一個喘息的機會,真的很重要。」
把成為身心障礙者家庭的後盾,當成一生目標的何副執行長,也提到他在第一線上,觀察到一些家庭的狀況。「很多家庭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問題,覺得很羞恥;有些則是對外尋求協助,就會產生愧疚感。這樣的觀念,其實直到今天還一直困擾著非常多的家庭。」除此之外,經濟上的壓力,也是讓許多身心障礙者家庭不敢求援的主要原因之一。何副執行長提到,曾經遇到過一位身心障礙者,他的一天四餐就是一片厚片吐司,切成四塊,早餐、午餐、晚餐、宵夜各一塊。「而且你可以看到那片吐司已經是幾乎要腐敗的狀態,真的很令人揪心。」

目前政府已經開始在很多地方設立日間照顧機構,就是希望讓身心障礙者可以就近在社區裡也接受到不同需求的照顧服務。何副執行長強調,現在政府有補助,伊甸基金會也很願意提供急難救助,給所有有需要的家庭,一個暫時緩解現況的機會。「只要願意尋求援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到你。我們只希望能夠傳達一個觀念:讓身心障礙者獲得更好的照顧,其實是讓整個家庭過得更好。」
這是一段讓力量凝聚的旅程
除了縱向的提供幫助之外,橫向的新知教育、心得分享也一樣重要,伊甸透過許多方式,讓資訊透明,讓不管是不是身心障礙者和其家庭,都能對身心障礙者的能力和需求更有概念。
何副執行長邀請大家收聽伊甸的Podcast——「先來一杯,我們再聊」,希望能透過照顧者的分享,讓彼此都有傾訴、傾聽的機會,更讓未來都可能是照顧者的你我,有越來越多的參考樣本。與此同時,讓照顧者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自己也有權力追求快樂與自我人生。
談到分享,恩蓉媽媽也非常同意「吐苦水」的重要性。「因為我先生是牧師,我身為師母,其實也常常扮演著傾聽者、照顧者的角色,所以我都很鼓勵有同樣狀況的家庭,把感受說出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恩蓉媽媽希望讓更多身障家庭知道他們並不孤單:勇於求助、適時喘息、讓專業介入。
伊甸基金會從身心障礙者的角度出發,提供個案管理、心智障礙者雙老家庭支持、支持性就業、日間作業設施、日間照顧服務、社區居住等服務,另外還有居家修繕、交通接送、輔具服務等。不僅為身心障礙者提供了實際的幫助,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和家庭一份深深的愛和希望。就像恩蓉和恩蓉媽媽,透過這些協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並成為社區中傳播正能量的重要角色。我們期待更多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身心障礙者的照顧重擔,真的不用自己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