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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島讀》:戰後台灣出版業面臨白色恐怖,但翻印大陸圖書的腳步仍未停止

《出版島讀》:戰後台灣出版業面臨白色恐怖,但翻印大陸圖書的腳步仍未停止
Photo Credit: GettyImages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白色恐怖影響臺灣戰後出版風貌,那些上海來臺的出版社同樣籠罩在緊繃的氣氛裡,出書必須極為小心。這裡就必須來談談兩個案例。

文:楊佳嫻

二〇一四年,一條出版界消息引發許多愛書人唏噓。屹立台北市「書街」重慶南路與漢口街交會處六十餘年的台灣商務印書館,將正式遷出四層高的「雲五大樓」,原址預備挪為旅館用途。「雲五大樓」取名自台灣商務印書館前董事長王雲五,原為三層木造房屋,一九六八年改建為四層鋼筋混凝土建築。這棟建築雖然不高,卻一直被視為台北「書街」的象徵,好幾個世代愛書人記憶中不可或缺的圖景。

除了台灣商務印書館,另有北京商務、香港商務,源頭都是出自一八九七年在上海創立的商務印書館(The Commercial Press),國共局勢使然,兩岸三地的商務印書館目前是各自獨立經營,互不相屬。

一九四七年,福州分館副經理葉有楳來台先設置「現批處」,同年又指派趙叔誠擔任台灣分館經理,並選定館址,一九四八年一月十五日正式開幕。國府遷台後,一九五〇年在台分局正式定名「台灣商務印書館」,獨立運作。

兩岸的分裂與變化,對於當時全中國最蓬勃的上海出版業影響極大,在時代浪尖上必須轉型、獨立的,不只商務印書館。

上海重要出版社遷台

二十世紀前半葉,由於位居沿海、擁有富庶江南地區作為後盾,加上開埠與租界帶來的相對自由和外來刺激,上海是全中國文化活動最興盛、出版商業規模最大的城市,且孕育了中國近現代最重要的幾家出版社,也成為一九〇五年科舉廢除以後,文人們新興的謀生與寄身之處。

這些出版社與文學圈、教育事業、傳播媒體等息息相關,對教育革新、外語學習、白話普及、現代文學的發展、民族共同體的打造、現代性工程的推進,起了莫大作用。其中,成立最早、影響最廣的,即為商務印書館,全盛時期其出版量竟達全中國的百分之四十八。

較晚成立、亦占有舉足輕重地位的中華書局、世界書局、開明書店,並稱民國四大出版社,其實也都與商務印書館關係密切。商務原出版部主任陸費逵和幾位員工於一九一二年成立了中華書局,原中華書局副經理沈知方於一九一七年成立了世界書局。至一九二六年,原任商務印書館《婦女雜誌》主編的章錫琛離職後,成立了開明書店。

二戰終了,日本結束其殖民版圖,台灣進入「中華民國」版圖,上海的大出版社紛紛來台擴展業務。「光復」之後,國族語言從日語變成「國語」,教育用書需求孔急,這些出版社來台也與教科書事業有關。

中華書局一九四五年在台成立特約所,一九四九年正式遷台,世界書局一九四九年遷台,開明書店一九四六年來台設立分店。還有創設於一九三二年的上海春明書局、世界書局沈知方之子沈志明於一九三六年創設的上海啟明書局,也遷到了台灣。尚有發源自南京、由國民黨大老陳立夫創立的正中書局,一九四九年隨國府遷台。

在上海本有商號,來台開設分號,之後通常是根據行政院頒布的「淪陷區工商企業總機構在台灣原設分支機構管理辦法」來申辦轉為獨立商號。

不過,在國府遷台之前,上海的重要出版社販運圖書來台販售,未必真能深入到台灣讀者生活中,與當時的通貨膨脹、匯率不理想、書業尚未形成規範有關。

根據研究,兩岸法幣與台幣的匯率上未必合理且對台幣較為不利,加上書籍售價可以任意提高,致使大陸圖書在台售價昂貴,加上一九四六年以降,台灣物價飛漲,米荒嚴重,失業率上升,社會大環境轉為惡劣,均影響到台灣人對於大陸圖書的消費。

舊書重出彌補空白

遠流出版社創辦人王榮文曾指出,一九五〇年代出版品的圖書產銷,重要組成之一即「商務、正中、開明、啟明等大陸知名出版社遷台,以大陸時代編印的書,供應台灣社會的需要」,當時的廣告管道不多,「在《中央日報》做新書預約廣告(商務、正中、中華)就是最積極的出版家了」。水牛出版社負責人彭誠晃也回憶,一九六六年創業時,真正在戰後成立的出版社不多,大多仍是大陸過來的老字號。

這些原本以上海及其周邊地區為基地的出版社,遷台並獨力經營後,先以舊書重出為主要經營策略。當局以語言為統治之筏,為盡快普及國語,於一九四六年十月二十五日宣告報章雜誌與中小學禁用日語;一九四七年六月二十五日省政府電告,全日文書刊中只要涉及宣揚日本、詆毀祖國,即禁止出版。

但是,什麼樣的敘述叫做宣揚或詆毀,存在著一定程度的模糊空間,政府認定有問題就可以干預,自然限縮了台灣人在公共層面上的日語閱讀與使用。

於是,習用日語的本地寫作者難獲出版機會,而外省來台族群的創作也還在萌芽試探之中,既然還無法開發新的作者群,則對這些老出版社來說,順應在台灣的國族認同重整機會,重版不忤觸當局的舊出版品、或修訂後重新出版,就成為相對省事、安全的選擇,甚至還可能使得出版市場上一度看起來頗為活絡,「營造了一番『自由中國文藝復興運動』之氣象」。

以商務印書館為例,在台初期經營,所售圖書均由上海運抵,一九四九年五月,上海本館即停止對台發貨。台灣分館獨立經營後,存貨不足,遂挑選適合當前需求的若干出版物在台印發,如「新小學文庫」、「新中學文庫」、字典以及國學相關書籍等。前面提到的如春明書局、啟明書局,來台後也翻印自家在上海的出版物。

還有一種情況,是一九四九年以前的中國大陸譯本,尤其是譯者並未在二戰後來台的,譯作可能會被安上各式各樣的譯者名字,便於躲避查禁、翻印銷售;這並不侷限於具有承續關係的出版社(如上海啟明和台灣啟明),在兩岸隔絕、白色恐怖以及版權法規尚未完善之下,對早年出版品的擅印擅改,也成為台灣出版史的特色(怪狀)之一。

白色恐怖外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