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苦力貿易到排華》:18世紀末英國最大的成就,就是扭轉白銀流向、改寫貿易遊戲規則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澳洲人,據說人均喝茶量高居世界之冠,連英格蘭都比不上。至一八八○年代後期為止,澳洲人繼續從中國買進茶葉,儘管英國人把印度茶葉說成澳洲境內的「愛國」飲料來推銷。中國茶葉較便宜,被認為品質優於印度茶葉。
文:艾明如(Mae Ngai)
十九世紀後期和二十世紀初期為美國的工業化和都市化提供勞力的東歐、南歐工人,也有類似的處境。
《一八八五年佛蘭法》(Foran Act of 1885)明令禁止外籍契約勞動,但還是有新的歐洲移民在某個區隔出的勞動市場從事辛苦的非專技、低工資勞動,住在特定族群的聚居區裡,受到多種不公平對待。一如東南亞境內的同類人,許多新歐洲移民(多達五成)是季節性或臨時性移工,出國打工,把賺到的錢匯回老家。亞洲移工被認為是契約苦力,歐洲人被認為是自願入境者和靠工資為生者,但在二十世紀初期兩者在基本上有許多共同之處。
排華法對中國與英美世界貿易的衝擊有所不同。以茶葉為例可看出其中差異。茶葉曾長期是中國的首要出口品,茶葉貿易的龍頭地位始於十八世紀初,那時英國人需要一項可用來花掉手中白銀的中國貨。
十九世紀後期,茶葉仍是中國出口的最大宗;一八七四年,茶葉占出口總額五成五。絲綢居其次,占一成五。茶葉和絲綢占如此大比重,表明中國無意或沒必要採多元的出口導向經濟。但隨著中國進口更多舶來品(一八六七年鴉片占進口總額四成以上),茶、絲綢出口攸關貿易的順逆差。
從一八八六至一九○五年,中國一年茶葉出口量少了一半以上,從兩億四千六百萬磅降為一億一千兩百萬磅。中國對英國、澳洲、美國的茶葉出口也驟減,但原因因地而異。英國人於一八四○年左右開始自行在印度種茶葉,取代中國茶葉,以改善其對中國的貿易逆差——英國推動鴉片貿易,也出於同樣考量。
印度茶葉花了一段時間才在市場占有一席之地,但到了一八五七年印度出口茶葉已達一百萬磅;隨著阿薩姆茶葉產量增長和一八八○年代錫蘭茶葉進入市場,來自南亞次大陸的茶葉逐漸接收英國本土市場。一九○五年,來自中國的茶葉,已只占英國所消耗之茶葉的四十分之一。
大清皇家海關總稅務司的馬士(Hosea Morse)哀嘆道,印度茶葉——大面積種植、以工業方式加工處理、兩泡「不失其醇厚」——已使英國人的口味「大大錯亂,體會不到中國茶葉所慣有的那種淡雅清爽,因而即使降價求售,都找不回市場。」
澳洲人,據說人均喝茶量高居世界之冠,連英格蘭都比不上。至一八八○年代後期為止,澳洲人繼續從中國買進茶葉,儘管英國人把印度茶葉說成澳洲境內的「愛國」飲料來推銷。中國茶葉較便宜,被認為品質優於印度茶葉。澳洲人未亦步亦趨跟著英國人轉向,直到一八八六年阿富汗事件後,澳洲人才改變其茶葉的忠誠對象。
在新南威爾斯,中國茶葉消耗量從一八八八至一八九七年少了將近六成,係中國對澳洲出口普遍下滑現象的一部分。當時某分析家指出,對華的敵意「凌駕其他所有考量,包括商業考量。」
就在中國茶葉對英國出口下滑之際,英國對華出口增加了一倍多,原因之一係中國對外開放更多口岸通商。一九○三年時英國對華貿易順差已達三千五百五十萬兩(五百三十萬英鎊)。英國在中國和香港的經濟活動日益集中於服務業,尤其金融業,正符合大勢之所趨。英國人在上海、香港的銀行收入中國人的資本,投資於東南亞等地。
美國人的人均喝茶量遠少於英國人,但茶葉也是中國對美出口的最大宗。中國茶葉占美國進口茶葉總量的比例,從一八六七年的六成五降為一九○五年的兩成三。少掉的比例,由日本填補,而非由印度填補,尤以一八九四年簽訂《日美通商航海條約》後為然,因而這一改變可能不像在澳洲那樣係反華心態所直接促成。
與英國的情況相反的,十九、二十世紀之交美國對華貿易依舊處於逆差狀態。但美中貿易額不大,十九世紀後期美國對外貿易總額亦然。但美國菁英擔心過量生產和邊境關閉,指望於太平洋找到新市場,尤其中國。於是,美國的戰略家主張打造海軍、將菲律賓納為殖民地、中國門戶開放政策,這些全都為了在亞太地區與歐洲、日本競爭時占得上風。
美國對華出口額從一八九五年的三百六十萬美元增加為一九○五年的五千三百六十萬美元。棉布是最大宗出口品(一九○○年占總額五成七),接著是煤油、麵粉、菸草。十九、二十世紀之交,美國開始向中國出口鋼鐵製品,尤其火車頭和機器,一九一三年後美中貿易再度劇增,美國的生產商和消費性產品更多元,包括紙、汽車、火車車廂、電機、化學品、藥、橡膠製品。
十九世紀後期,相對於金價,銀價下跌,對中國有直接衝擊。在金本位制終於支配國際貿易時,中國的幣制依舊以銀為本。白銀的金價下跌意味著中國進口外國貨更花錢。中國的地位由此大不同於十六世紀後期至十八世紀後期,在那段期間中國不只是世上最大經濟體,也決定新興全球經濟的貿易條件。
十六世紀後期和十七世紀世上前兩大產區日本和西屬美洲的白銀,受中國需要白銀來滿足財政、商業需要的吸引,大量湧入中國。安德烈・岡德・法蘭克(Andre Gunder Frank)估計,從一五四五至一八○○年六萬噸白銀流入中國,約占該時期世界白銀產量的一半。對白銀套利的追求,支撐了近世來自日本和美洲的白銀貿易,以及東印度公司對印度的殘暴殖民控制與十八世紀時該公司白銀的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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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居家照顧服務,幫助年長者走出老老照顧困境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老老照顧」家庭似乎隨著高齡化越來越多,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
近十年來,隨著高齡化、少子化和各種社會發展趨勢的疊加,年長者的照顧問題浮上檯面,「老老照顧」的狀態,也逐漸進入公共話語中。所謂的「老老照顧」,是指65歲以上年長者,不僅要應對自己隨著年齡增長而來的健康問題,還要承擔24小時照顧另一位長者/失能長者的重負。
身體上的高負荷和精神層面的緊繃狀態,常使得這些年長的照顧者,處於身心失衡的邊緣。他們可能更容易罹患憂鬱、焦慮和失眠等心理健康問題。除此之外,照顧者可能因為照顧工作而無法安排個人時間,無暇參加社交和娛樂活動,導致感到孤獨和無助,與社會疏離。對於年長者而言,他們的社交資源和互動網絡本來就相對缺乏,這些內在的壓力就更容易被忽視,使得老老照顧的挑戰,在社會上長期處於被低估的狀態。
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
77歲的洪爺爺和72歲的洪奶奶,住在一個安安靜靜的小社區裡。他們夫妻倆有三個孩子,長女和次子都已經組成了自己的家庭,只有曾經小中風的長子與他們同住,一家三口靠著洪爺爺的豬血糕攤子,勉強的維持著生活。

大約在五、六年前,洪爺爺就發現自己身體不太舒服,下腹部常常疼痛。或許是不願意面對自己生病的事實,因此只讓醫生開止痛消炎藥應付病狀,拒絕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但今年初,他突然四肢無力,倒了下去。這次,醫生檢查出了洪爺爺的疝氣問題,緊急動了手術。但手術之後,身體的復原狀況並不理想,脊椎也發現了退化和磨損等問題,再加上原本就有高血壓和青光眼,洪爺爺不僅無法做生意,連生活起居都得依賴洪奶奶的照顧。從起床到進食、洗漱、上下床,生活的每一步都需要依靠妻子攙扶協助。但是,洪奶奶自己也是一個70多歲的長者了,骨質疏鬆症和膝關節病痛已糾纏她多年,加上獨自照顧著失能丈夫的壓力,不管是在體力或心理上,對奶奶來說都是非常大的負荷。「我照顧他(洪爺爺),要背、要推、要抱⋯⋯照顧得我自己都生病了,全身都在痛。我們住四樓,沒有電梯,帶他去看醫生,要找爬梯機的人來幫忙,上、下樓一趟都各要花費900元,真的太貴了,負擔不起。」洪奶奶說。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看到洪家爺爺奶奶處在這樣的困境中,建議奶奶尋求外部援助,她才終於在今年八月,撥打了1966申請長期照護服務。

老老照顧的窘迫,有可能發生在每個人身上
「『老老照顧』的狀況,在已經是高齡社會、即將邁向超高齡社會的台灣,的確有越來越多趨勢。」伊甸基金會的居服員督導陳紹慈解釋道,在傳統的台灣家庭中,照顧長者通常會被視為是家庭成員的責任,然而,隨著現代生活節奏的加快、勞動力市場的變化、現代家庭組成的改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無法提供日常的家庭照顧。這使得許多中老年人,在自己可能也需要被照顧的情況下,仍得承擔起照顧更年長或健康狀況較差的老年人的責任。「許多家庭會陷入『老老照顧』的狀況,有幾個主要原因,一是資訊的缺乏,比方偏鄉、經濟條件較差、資訊取得不易等等,讓這些家庭可能不知道,其實有其他的管道可以提供協助;另一是傳統觀念的束縛,很多人會認為把父母親送到老人院,就是代表不孝。」

一直以來,伊甸基金會嘗試用許多不同的方式,提升一般民眾對於長照議題的認識和敏感度。因此,從都市到偏鄉,伊甸基金會在全台各地設立長照服務站、關懷據點、長照機構、日照中心、社區輔具站等實體單位,定期安排社區服務,包括訪視、弱勢長者餐飲服務等等。也透過社群媒體,例如YouTube、Facebook、Instagram和Podcast等平台,向不一樣的族群和年齡層傳播關於長照的觀念。「我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們知道,傳播新的觀念不容易,改變舊的觀念更是困難。就像獨自照顧洪爺爺的洪奶奶,如果不是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建議,她可能要更久,甚至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是可以獲得幫助的。」陳紹慈說道。

除了讓大家認識被照顧者的需求之外,近年來,伊甸基金會努力將照顧的範圍,拓展到照顧者身上。「因為照顧者所承受的身心壓力是驚人的。比方他必須承受情感上的壓力,尤其是照顧親密的家庭成員時,可能會特別悲傷、無助或焦慮,在所照顧對象的健康狀況惡化時更是嚴重。」另外還有與社會隔絕、經濟壓力等等,陳紹慈也提醒道,照顧者還有很大的一個壓力來源,是自己的身體負擔:「照顧工作往往涉及體力勞動,而且是很大量的勞動,比方協助病患移動、翻身等等,在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情況下,照顧者自己可能也很快就會受傷。」像洪奶奶的情況就是如此——她自己的膝蓋和骨質疏鬆的問題,就在照顧洪爺爺之後變得更加嚴重,因此,提供適當的支持和關懷給照顧者是非常重要的。這樣的支持包括提供實際的照顧服務和經濟援助,包括心理和社會支持,包括讓照顧者擁有喘息的時間。因為,只有照顧好自己,才有能力更好的照顧別人,所以伊甸基金會的努力,不僅提升了照顧者的生活品質,同時也加強整個長照體系的效能和持續性。
安享晚年,應該是我們共同期待的未來
在居服員開始協助洪家之後,洪奶奶終於感到身上的重擔減輕了一些。「他(洪爺爺)是很固執的人,又餓不得。以前我得幫他洗好澡之後再去弄飯,他會因為餓了而生氣。現在有一哥(居服員)來幫忙,我可以趁這個時候趕快去處理午餐,他一洗好就可以吃,真的覺得輕鬆很多。」不只如此,洪爺爺也非常喜歡一哥的協助。只要是一哥要來服務的日子,洪爺爺總是早早就期盼著他,不斷詢問他人什麼時候會到。另外,洪奶奶也在個管員的評估和協助下,申請了居家用的輔具,這樣即使居服員不在,她獨自照顧洪爺爺也會輕鬆一點。

「我們在評估每個家庭的狀況的時候,都是先看他們當下最緊急的需要是什麼,就從這邊開始安排。這也是我們和每一個家庭認識彼此、磨合的開始。因為我們往往在評估的過程中,就會發現家庭中還有更多需要協助的地方。我們必須慢慢地、一步步地協助家庭接納更多的服務項目,或者嘗試其他的服務方式。」伊甸基金會居服員督導說到,協助個案家庭,必須設立短、中、長程目標。以洪爺爺為例,現在他接受了沐浴、肢體關節活動這些服務,然後也申請了輔具,這屬於短程的目標,拉到中、長程來看,居服員督導更希望可以鼓勵洪爺爺出門、願意去看醫生,讓他的脊椎得到真正妥善的治療和照顧。「因為洪爺爺還蠻喜歡和居服員相處,所以未來我們也期待可以透過居服員的引導,讓他能夠走出家門,接受治療,甚至體力可以好到能夠進入我們的日照機構或社區據點,參加活動。」伊甸基金會期待著,在大家的協助下,洪爺爺和洪奶奶能夠生活得更舒適,好好享受老年生活的每一個美好時刻。

「老老照顧」家庭越來越多,老夫妻互相陪伴很美好,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多年來,伊甸基金會投注心力,希望能夠成為年長者晚年的依靠。但我們更希望的是,有一天社會可以建立一個更友善、全面的支援系統,確保長者都能擁有一定的生活水準。這樣的系統應該涵蓋足夠的醫療照護、經濟援助、居住安排以及社交活動,減輕個人和家庭的負擔,並提升整個社會對於年長者的關懷與尊重,更進一步的,讓長者們享受他們應得的尊嚴和幸福。
伊甸基金會「老人照顧服務計畫」透過日間照顧、公托中心、關懷據點、居家服務、長者送餐服務、照顧者團體支持、照顧者資源連結等,讓長輩在熟悉的地方找到服務,也讓照顧者在專業的地方得到喘息,讓每一位長輩及照顧者一起安心、快樂地好好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