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書店店員告白》：我的店能存活下來有一部分是因為「隨機閱讀俱樂部」

文：尚恩．貝西爾（Shaun Bythell）

四月

當她描述那家二手書店，說他人生中最精華的階段就在那裡工作，我便告訴她我跟她丈夫很熟，因為有一段期間我習慣到愛丁堡舊學院建築附近狹窄如迷宮的街道之間逛書店。這些書店的數量一度相當多：唉，現在的數量則是少了很多。——奧古斯塔．繆爾，《書商約翰．巴斯特私想錄》

奧古斯塔．繆爾於一九四二年藉由巴斯特的嘲弄式日記寫下了這些文字，要是他能夠預見二○○五年後面十年期間書店數量減少的情況有多嚴重，一定會很驚恐；自那時起，英國的書店數量幾乎少了一半，而今年是數量連續下滑的第十年。

歷經線上技術發展而存活下來的書店，主要是因為他們改造了自己或採用多元化經營，或是因為他們原本的商業模式不會受到變化莫測的消費習慣影響，例如位居頂端的著名古書店——Maggs、Harrington、Jonkers這一類——他們的顧客通常不會像我們這些處於經濟食物鏈底部的人感受到經濟循環的摧殘。而在經濟開始復甦時，還是會有獨立書店出現的：或許近幾年來最有名的例子是二○○六年在巴斯（Bath）開張的Mr B’s Emporium of Reading Delights，書店所有人尼克．巴頓利（Nic Bottomley）則大方坦誠，城裡大量的觀光人潮是他們持續成功的因素。

不過這無損於他開店時發揮的創新構想，例如量身打造的閱讀清單以及「閱讀SPA」。大部分倖存的書店似乎都有這些共通點——讓書店變成一種「體驗」，提供某種新奇又不一樣的東西，是線上購物永遠無法給予的，例如咖啡廳或穿過書店的鐵道模型（Barter Books），或是莎拉．漢修（Sarah Henshaw）那間令人驚奇的Book Barge，或者定期舉辦現場活動，像是脫口秀、讀詩、音樂演奏等。

顧客想要的更多，除非書店能繼續提供更多東西，否則數量就會一直減少。我的店能存活下來有一部分是因為隨機閱讀俱樂部，會員每個月都能從我這裡得到一本書，但是無法掌控會收到什麼，而雖然這讓我做了一堆多餘的工作，卻在幾年前拯救了書店。

四月一日，星期三

• 線上訂單：2
• 找到的書：2

今天的兩筆訂單都是ABE。沒有亞馬遜的訂單。

郵遞員凱特上午十點送來郵件。其中有一封信是鄧弗里斯醫院寄來確認預約時間的， 我要在四月十四日下午十二點四十五分做背部的磁振造影（MRI）掃描。

之前寄信詢問我書店工作的伊曼紐拉回覆說她很高興能過來以工作交換食宿。我整天都在思考這件事，覺得我已經相當習慣有自己的隱私和空間了，所以找卡倫談，看能不能把園藝室（書店一個銷售量非常少的偏遠地帶）後側改造成一間自給自足的小屋 。根據我們的計算，這麼做的成本只要省下兩個月薪水就能補回來。喬治．麥哈菲（George McHaffie）和家人大約在一八三○年蓋了這棟建築，他們居住於此的時候，那裡本來是一位工作人員的住處。

一位叫桑迪．麥克雷斯（Sandy McCreath）的本地農夫進來討論他的一個構想：找四位農夫拍攝一年的影像日記，製作關於農業實際情況的系列節目，而不是像電視上修飾過內容的《鄉村檔案》（Countryfile）。

今天最早出現的顧客是一家四口，他們在十一點半進門，待了大概十分鐘就兩手空空離開了。

昨天那批獵鳥書我忘記估價了，所以今天查看了一遍。雖然書況不太好，可是裡面還有些不錯的書。要是十年前我就會毫不遲疑買下這批貨，不過現在關於打獵的書籍價格似乎驟降了，對這類書的需求也是。我想以今天的市場情況來看，二百英鎊算合理了。十年前的價格就會多出一倍。

有位顧客買了一個店裡的購物袋，而他留的馬尾從頭頂附近突出，頭髮垂在脖子旁邊有點像是狼尾髮型。我考慮了一番到底要不要賣給他，因為我懷疑他這樣嚇跑的人會比吸引來的人還多。

• 總收入287.47英鎊
• 25位顧客

四月二日，星期四

• 線上訂單：4
• 找到的書：4

四筆訂單，全部來自亞馬遜。

天氣很好，陽光和煦。

郵遞員凱特送來安東尼．帕克（Anthony Parker）從鄧弗里斯寄的信，他說他要搬進安養中心了，問我能不能去看看他的書。我明天要到鄧弗里斯看另一批書，所以會把行程盡量安排在一起。

十一點，一個招搖炫耀著蘇格蘭民族黨（Scottish National Party）徽章的老女人過來為了一本《木偶奇遇記》（Pinocchio）討價還價，那是年代久遠的精裝本，書況如新。價格是四點五英鎊。「現在景氣這麼差，你不可能要我付那種價錢吧。」顯然她沒想到在「景氣這麼差」的時候，書店更容易受到各種變化與限制影響。

有三個人帶書來賣，幾乎都是垃圾。每年此時人們就會開始清理東西、搬家和大掃除，所以我們在三月跟四月總會被書淹沒。

我查看了妮奇在東基爾布萊德買回來的幾箱書（某個人打給我說他們有書要賣，當時她正好在那裡，所以就替我談了這筆生意）。大部分的書都非常骯髒，不過那有可能是因為在妮奇的車裡待了兩個星期。在我車上還有從伯斯和邊區買的二十箱書要搬下來，而店裡也堆了不知多少箱書。

打烊之後，我回信給伊曼紐拉，問她想要什麼時候開始。

• 總收入98.50英鎊
• 8位顧客

四月三日，星期五

• 線上訂單：2
• 找到的書：1

聖週五，銀行休假日。幸好妮奇很樂意在銀行休假日工作，也願意過來「幫忙」。其實，她對任何假日都不以為意——甚至是宗教假日——所以我幾乎等於隨時都能找她，而她只要有空就會過來。

今天上午我打電話給帶來獵鳥書的男人，向他提出二百英鎊的價格。他不滿意，顯然預期的數字還要高得多。事實上，他說過兩年前有人光是為了其中一本書就願意出價二五○英鎊。我懷疑這可能是逼我提高價碼的計謀——我已經在網路上查過每一本書的價格才算出這個數字，而裡面沒有任何一本接近二五○英鎊這個價位。所以他有可能是想要從我這裡得到更多而說謊，或者如果兩年前真的有人出價二五○英鎊要買那本書，那就是他太貪心，還想得到更多。不管怎樣他都沒機會了。他星期二就要過來拿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