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坎城影展】《落葉》影評：當代世界需要的大師電影，芬蘭名導阿基告訴大家「做工的人」該怎麼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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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郭利斯馬基的新作《落葉》，日前在坎城影展映後爆出相當熱烈的迴響，不，甚至是在放映過程中，觀眾們（包含我）就已經忍不住鼓掌歡呼——阿基、阿基、阿基，所有人在盧米埃廳內不斷高喊阿基郭利斯馬基的名字，以表達對這部傑作的激賞。

阿基郭利斯馬基（Aki Kaurismäki），這名芬蘭當代電影大師，角逐金棕櫚的新作《落葉》於法國時間22日，在坎城影展完成世界首映。

《落葉》映後爆出相當熱烈的迴響，不，甚至是在放映過程中，觀眾們（包含我）就已經忍不住鼓掌歡呼——阿基、阿基、阿基，所有人在盧米埃廳內不斷高喊阿基郭利斯馬基的名字，以表達對這部傑作的激賞。

倘若將導演的名字遮住，還是能夠輕易從作者的創作手痕中，窺見《落葉》就是一部寫著阿基郭利斯馬基之名的作品。

《落葉》替《天堂孤影》、《亞利爾號》、《火柴廠的女孩》組成的「勞工階級三部曲」增添薪柴，展開連成一氣的全新篇章——而《落葉》是一部在工廠的重複勞動之中，觀眾仍舊能在烏黑的碎石砂礫之中，挖掘出閃閃發光的愛戀故事。

與過往作品相同，阿基郭利斯馬基仍舊是那個關注勞工階級的導演，也同樣地，都市發展下的巨大經濟體怪獸，乃至於當代世界政治的氛圍，無一不轉化成命運、災難，環伺於勞工階級。

收音機傳來烏俄戰爭的聲音不絕於耳，遠端的爆炸和死亡，緩緩揭露戰爭對於群體的影響，是如何深入小人物們的普遍日常——阿基郭利斯馬基在枯燥的重複生活中，還是沒有忘記展現道德的嚴肅性。

女人被裁員了，男人也被裁員了，女人又被裁員了，男人也又被裁員了，工作、裁員，工作、裁員，不斷重複上演，接著，他們在酒吧相遇，一見傾心，而後他們相約在電影院，然後失散，最後重逢。

女人和男人在電影院前，背對著大衛連（David Lean）《相見恨晚》的海報，他們看了吉姆賈木許（Jim Jarmusch）的《喪屍未逝》，電影就在這一段敘事，引起觀眾的熱烈迴響。

「《喪屍未逝》好看嗎？」

「真好看！」

阿基郭利斯馬基甚至還要在此，後設地好好稱讚老友，《落葉》對經典類型乃至於電影，甚至是電影院的致敬，幾乎顯眼到無法忽視，除了吉姆賈木許之外，小津安二郎、布列松（Robert Bresson）和卓別林（Charlie Chaplin）與秋天的落葉共同出現，倘若沒記錯，還有維斯康提（Luchino Visconti）的《洛可兄弟》、高達（Jean-Luc Godard）的《狂人皮埃落》。

阿基郭利斯馬基從不吝嗇展現對大師的喜好，而在這些大師的堆砌之中，甚至是在過往類型電影們的挪移重置，還是能看見，阿基郭利斯馬基的勞工階級是有尊嚴的，這些小人物是頑強的。

他們被裁員，然後去找工作，他們被裁員，然後去看電影，他們被裁員，然後在電影院訂下了彼此——那在阿基郭利斯馬基電影中，一張張標誌性的撲克臉、僵化的肢體、冷冽的色調、不帶抑揚頓挫的對話，都是角色們不被環境擊倒的最佳例證。而在《落葉》之中，電影和電影院也幫了大忙，讓熱愛電影，坐在影廳的觀眾，怎麼能不動容。

至於阿基郭利斯馬基從不讓這些失業的勞工們直面地展現懦弱，沒有痛哭流涕的肥皂劇，但觀眾都知道他們很痛苦，酗酒的暴力時時刻刻提醒了這點。

那麼，如何從痛苦中解放？阿基郭利斯馬基的愛情就在路上了。

愛情能讓人戒掉酗酒，愛情能讓人換上新衣，愛情能讓人充滿希望，但愛情也能讓人被火車撞擊——它是美麗且危險的，就和這個勞動小鎮一樣，而這是阿基郭利斯馬基對於傳統愛情電影的黑色幽默。

阿基郭利斯馬基的《落葉》告訴世人，「做工的人」的故事到底可以該怎麼拍，它可以不要是落入被剝削的窠臼，它可以不要是被中產階級胡亂凝視的商品，它可以是浪漫的，它可以是重重舉起，輕輕放下的溫柔，它可以是一部充滿人文主義，卻不流於平庸溫情主義的大師電影。

《落葉》真好，世界影壇正處於一個意識形態先行、極欲大刀批判社會的氛圍，但《落葉》不告訴人們該怎麼做，也不準備大肆宣教，阿基郭利斯馬基是真正關心人物的導演。

或許，現在這個時候，人們並不那麼需要一部直面戰爭的「戰爭政治」電影，我們需要的是一部頌讚在戰爭底下，仍能真正關心彼此，接著發現愛情的電影。

恰恰如此，阿基郭利斯馬基就是幽默與浪漫做的，女人親一下男人就醒來，這樣英雄救美的類型反動，對於傳統樣板的深刻轉化，讓角色縱使帶著遍體鱗傷的軀殼，仍能拄著拐杖，牽著小狗，彼此漫步於秋天落葉，讓《落葉》成為當代世界真正需要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