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研究：塑膠微粒的最大來源就是輪胎，毒性在食物鏈中逐級上移影響人體

文：Simon Bradley

每當汽車或卡車猛然加速或剎車時，微小的輪胎碎片——尺寸大致在2.5至40微米之間——便有可能掉落，然後被風雨攜帶四散。這些顆粒大多數會落入附近的土壤中，有的則會與道路徑流混合，最終流入河流和海洋。較大的碎片可能會向環境中滲出化學物質，而最小的顆粒和塵埃則會變成空氣懸浮物，有可能被吸入肺部。

瑞士最老牌的自然保護組織Pro Natura的主席烏爾蘇拉・施奈德・舒特爾（Ursula Schneider Schüttel）表示，輪胎磨損顆粒問題與農藥問題一樣，「它們無處不在，我們無法控制它們的去向。」

一顆普通汽車輪胎在其生命週期內會掉落四公斤的顆粒。據估計，全球每年產生的輪胎顆粒總量高達600萬噸。瑞士聯邦環境局的數據顯示，在瑞士，輪胎磨損是環境中微塑膠的主要來源（每年8900噸）。過去30年裡，環境中積累了20萬噸微塑膠，主要分布在土壤中。

雖然近年來汽車排放廢氣和剎車塵埃排放量已有所下降，但輪胎顆粒的排放量卻在上升，這主要是由於大型車和大排量車越來越流行。針對這種微塑膠污染，監管機構和政治家們正在被催促採取行動。我們現在對輪胎磨損問題的規模和複雜性有了更好的理解，但關於其對健康和環境的影響卻知之甚少。瑞士的研究人員正在努力分析這些影響。

毒性顆粒可能在食物鏈中逐級上移

在我參觀洛桑聯邦理工學院（EPFL）的輪胎污染研究實驗室時，色彩斑斕的盤子放在桌子上，裡面盛放著沙蠅幼蟲和水生蝸牛，等待暴露在含有各種輪胎研磨顆粒和化學物質的沉積物中。研究員弗洛里安・布雷德（Florian Breider）及其團隊使用體外技術，測量動物組織中特定輪胎化學物質的含量。

布雷德告訴瑞士資訊swissinfo.ch：「這種污染絕對值得研究。」他指出，儘管當前大部分研究聚焦於包裝和廢棄物帶來的微塑膠污染，但來自輪胎的微塑膠卻佔環境中塑膠污染的30％－40％。

這位42歲的環境工程師在洛桑聯邦理工學院和另外兩個瑞士研究機構指導團隊進行輪胎毒性研究，這項研究由一個輪胎製造商聯盟贊助。

布雷德及其團隊特別關注顆粒污染物是否以及如何從幼蟲傳遞至彩虹鱒魚，並對其毒理效應進行研究。

他們在2021年和2022年發表了早期研究結果，研究發現輪胎顆粒化合物並未對彩虹鱒魚產生急性毒性威脅。然而，關於長期影響的研究仍在進行中。

基於他最新的研究結果，布雷德說：「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些輪胎顆粒是有毒的。」但他指出，由於「我們尚未掌握足夠的訊息」，因此輪胎顆粒的確切毒性水平還不明確。

據研究輪胎磨損的英國公司Emissions Analytics稱，一顆看似普通的汽車輪胎實則極其複雜，含有約400種不同的化合物。其中一些化合物屬於有害化學物質，如多環芳烴、苯並噻唑、異戊二烯，以及鋅鉛等重金屬。

其中，6PPD是一種常用的輪胎抗老化劑，當其氧化並轉化為有毒的6PPD-醌時，問題便凸顯出來。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的團隊也在對這種化合物及其影響進行研究。

2020年，美國華盛頓大學的研究人員發現，6PPD-醌與西雅圖埃利奧特灣大量銀鮭魚死亡事件有關。2022年，該大學團隊又發布了一項新的研究結果，表明6PPD-醌對銀鮭魚的毒性遠超以往預估，應被歸類為對水生生物「極度有毒」的污染物。在加拿大和澳大利亞也觀察到了類似的現象。

然而，這種化學物質可能已經廣泛存在於環境中。2022年12月，奧地利科學家的一項研究揭示，生菜植物很容易吸收汽車輪胎產生的6PPD和6PPD-醌。在中國南方，科學家於2022年在成人和兒童尿液中發現了6PPD和6PPD-醌，可能原因是吸入了輪胎塵埃。

「鑑於6PPD-醌對多種水生物種均有致命毒性，我們急需關注其長期暴露可能帶來的潛在人體健康風險。」中國科研人員在報告中寫道。

輪胎製造商有何反應？

輪胎工業項目（TIP）是由十大輪胎生產企業組成的行業聯盟。自2005年以來，它委託撰寫並發布了近25篇經同行評審的科學論文，探討輪胎和道路磨損顆粒（TRWP）的問題，其中包括在瑞士進行的研究。

該聯盟表示，關於輪胎和道路磨損顆粒的有害性的評估意見不一。發言人加文・惠特莫爾（Gavin Whitmore）表示，雖然一些研究表明輪胎和道路磨損顆粒可能對某些物種產生影響，但其他研究表明，這些顆粒不太可能對人類健康和環境構成重大風險。

他補充說，2020年關於6PPD-醌的美國研究結果，促使TIP也擴大了其贊助的研究項目，以更好地理解這種新發現的化學物質。

正在採取何種行動？

在瑞士，聯邦公共衛生局和聯邦公路局拒絕對6PPD和更廣泛的汽車輪胎毒性問題發表評論。

然而，聯邦環境局表示，聯邦機構在短期內不太可能針對輪胎化學物質問題採取特定行動。聯邦環境局也在密切關注輪胎磨損問題。

發言人多琳・庫尤姆吉安（Dorine Kouyoumdjian）表示：「由於瑞士市場上的汽車輪胎全都來自海外進口。如果瑞士單方面限制輪胎添加劑的使用，將導致重大貿易壁壘，因此這樣的做法是不現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