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坎城影展】主競賽得獎名單分析：兩大關鍵字「女性」與「亞洲」，在世界的惡意之中望見微光

2023第76屆坎城影展，以瑞典名導魯本奧斯倫為首的評審團，將象徵最高榮譽的金棕櫚獎頒給潔絲汀楚特的《一場墜樓的剖析》（Anatomy of a Fall，暫譯），這也代表影史第三位女性導演金棕櫚得主於今年誕生。

攤開本屆得獎名單，其實與這幾天坎城影展傳出來的耳語氛圍相當接近，與各家媒體、影評達成的共識度極高，基本上是「沒什麼意外」的名單，意即——就是選了大家都認為最好的電影。

而倘若真要歸結本屆主競賽得獎名單的兩個關鍵字，我會說是「女性」與「亞洲」。

Photo Credit: GettyImages

影史第三位女性導演金棕櫚——通俗且優雅的心理分析

今年坎城主競賽在登場之前，其最受矚目的話題，就是在21部的入選作品中，有七部作品出自女性導演之手，數量與佔比，皆寫下坎城紀錄。

自從2017年底，電影圈爆發「哈維韋恩斯坦」的性醜聞事件，引起各地的「MeToo」、「女權」運動之後，全世界的大型電影競賽片單，幾乎皆會談論女性導演作品的比例多寡，坎城自然不例外。

2018年，坎城主競賽擁有三名女導演，2019年，坎城主競賽擁有四名女導演；2021年，坎城主競賽同樣有四名女導演；2022年，坎城主競賽回落至三名女性導演。

直至今年，女導演入選人數一舉上升至七位，分別是潔絲汀楚特、潔西卡賀斯樂、凱薩琳布蕾雅、卡勞瑟爾賓漢耶、艾莉絲羅爾瓦雀以及首部劇情長片就入圍的Ramata-Toulaye Sy。

而排除首部劇情長片的Ramata-Toulaye Sy，其餘女導演的過往作品，皆與坎城有所連結。 潔絲汀楚特、潔西卡賀斯樂、艾莉絲羅爾瓦雀更是在五年之內重返坎城的導演。

賽果出爐，潔絲汀楚特順利以《一場墜樓的剖析》抱回金棕櫚，繼珍康萍《鋼琴師與她的情人》、茱莉亞迪克諾的《鈦》之後，再度有女性導演於坎城拿下最高榮譽，影史前三。

其實不只坎城，近年女性影人的作品屢屢於世界影壇的殿堂上獲獎，從2021年開始計算，拿下柏林、坎城、威尼斯、奧斯卡這四大電影獎項首獎的女導演作品，就包含趙婷《游牧人生》、茱莉亞迪克諾《鈦》、奧黛麗迪萬《正發生》、卡拉西蒙《桃子樹的最後豐收》、夏安海德《樂動心旋律》、 蘿拉柏翠絲《所有的美麗與血淚》、潔絲汀楚特《一場墜樓的剖析》，女性的力量也正步步推進。

而簡單談及潔絲汀楚特《一場墜樓的剖析》，這是一部以懸疑死亡案件為毒衣包裝，往下直切家庭關係、夫妻關係、人際關係，乃至於拆解社會結構，作家與自我的真實／虛構關係，並同時呈現多重視角的傑作。

潔絲汀楚特全片始終以一種保持距離的攝影機視角，冷靜且精準地觀察一場死亡案件所輻射而出的心理驚悚。片中多次上演的法庭戲攻防，幾乎成為當代法庭戲的新經典，其中數度出現的窺視鏡頭，以及一顆對準男孩正面特寫，視角游移的攝影機運動，恰恰就是這部片子在克制當中，還一直供給的某種活力，令觀眾目不暇給，且無可自拔地直盯著。

當然，片中踩向虛與實的真實邊界，是顯而易見的創作核心，潔絲汀楚特精心安排的盲人視角、未解之謎的命案，都替這層虛實關係增添了厚度，而潔絲汀楚特在片尾還要走向更遠的地方——經驗記憶與後設情感的雙重辯證。

《一場墜樓的剖析》是一場華麗的當代驚悚懸疑，這並非譁眾取寵，是在劇本編寫、導演調度、攝影機運動等完成高度的一致美學，而潔絲汀楚特也在乎觀眾，得以發現她也試圖消弭與觀眾的距離，讓片子產生了高度娛樂性，這幾乎是一部以不同目光審視，皆能折服的電影。

當然，主演桑德拉惠勒的演出是不可忽視的，數場戲的內斂與爆發，提供片子巨大能量，倘若坎城未有得獎限制（現當代的片子幾乎不能重複獲獎），那麼最佳女演員恐怕也是桑德拉惠勒的囊中物，而坎城甫結束，桑德拉惠勒就已傳出入主明年奧斯卡女主角的呼聲。

最後，《一場墜樓的剖析》獲得金棕櫚，最開心的莫過於成軍不到10年的美國電影公司NEON。從2019年開始，NEON拿下發行權的作品，已經連續四次獲得金棕櫚，傲視坎城。包含2019年的《寄生上流》、2021年的《鈦》、2022年的《瘋狂富作用》，2023年的《一場墜樓的剖析》（2020年因疫情停辦）。

《寄生上流》與《瘋狂富作用》都在NEON的操盤下，成功打入北美奧斯卡獎季，能夠預期未來半年，《一場墜樓的剖析》將會是獎季重點作品。

Photo Credit: GettyImages

亞洲影人得獎豐碩，日本影壇持續征服歐洲

本屆主競賽得獎的七部作品，就有四部與亞洲相關，包含來自日本的編劇坂元裕二（最佳劇本）、男星役所廣司（最佳男演員）；法籍越南裔導演陳英雄（最佳導演）；以及土耳其女星Merve Dizdar（最佳女演員）。

先撇除個人尚未看過的土耳其電影《關於枯草》，以下就先針對《火上鍋》、《怪物》、《Perfect Days》進行討論。

法籍越南裔導演陳英雄，過往以曾獲得威尼斯金獅獎的《三輪車夫》廣為人知，此次交出的《火上鍋》為首度在主競賽獲獎，一出手，就是最佳導演。

《火上鍋》擁有與《飲食男女》的類似開場，攝影機放置於佳餚美食的製作，立即宣告這是一部「美食」電影，然而，與李安同樣的是，陳英雄的野心當然並不僅在美食，而是意在言外地藉物喻情。

《火上鍋》擁有外露的大師氣場，氣場是來自於陳英雄的「耐心」，陳英雄帶著挑戰觀眾的耐心，氣定神閒地大量使用數顆固定長鏡頭，以致去觀看男女主角你來我往的烹飪過程，而這種長鏡頭美學的觀看，所透出的莊嚴，就產生極有份量的凝視效果，以致換來兩名主演班諾馬吉梅、茱麗葉畢諾許在廚房內與外，以美食帶出的濃厚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