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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坎城影展】主競賽得獎名單分析:兩大關鍵字「女性」與「亞洲」,在世界的惡意之中望見微光

【2023坎城影展】主競賽得獎名單分析:兩大關鍵字「女性」與「亞洲」,在世界的惡意之中望見微光
Photo Credit: festivaldecannes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從今年坎城影展主競賽得獎名單觀之,得以發現其中的議題性仍舊與當代世界緊扣,例如《The Zone of Interest》的納粹、《落葉》的烏俄戰爭、《怪物》的同志等等,這些作品是沈重的,往往令人窒息難以呼吸。但是,我們也仍能在名單深處發現其中的微光,所以還能看見靜謐美好的《Perfect Days》,以及你儂我儂的蜜意《火上鍋》,這些都是作者面對險峻世界、詭譎人心的良善之意。於是,最終我們找到了《一場墜樓的剖析》,直面社會/人心的完美拆解與剖析,並在善惡間的道德擺盪之後,發現得以傾心微笑的瞬間——定調了今年坎城影展甚至於當代世界。

《火上鍋》最震撼的是最後一顆鏡頭,那是顆極具破壞性、回溯性、反身性、創造性的鏡頭,當鏡頭旋轉數圈之後,再度現形於銀幕的男女主角,所迸出的以下答辯:

「我是你的廚師還是妻子?」

「廚師。」

「謝謝。」

這句「廚師與謝謝」,就是陳英雄情深至美食深處的「我愛你」。而顯然,評審團將最佳導演頒予陳英雄,即是肯定了這種以耐心的凝視目光,堆疊而成的情感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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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GettyImages
陳英雄

再來是《怪物》。

這部扛著是枝裕和執導、坂元裕二編劇、坂本龍一配樂的作品,絲毫未辜負團隊世界級的盛名。以我的觀點來看,《怪物》是一部能看見是枝裕和「新(變)」與「舊(不變)」的作品。

那份「新(變)」,包含首次拍攝同志以及《羅生門》式的時間序列,而敘事時間的差異調動,尤其來自劇本的編寫,很大程度必須歸功於編劇坂元裕二。

《怪物》的劇本開頭,用一把大火,一場來自公寓的火災,燒出了三重視角,這把火幾乎是全片最重要的引子,火光基本上得以將全片依序分成名為「安藤櫻」、「永山瑛太」、「兩名男孩」的三篇章結構敘事,彼此獨立,卻又相互交纏。

散落在這三篇章節之內的,是「同一件事」但「不同視角」的敘事,坂元裕二的劇本以此反覆辯證真實。相同之中的不同,反覆之中的差異,這是是枝裕和過往創作之中,從未觸碰的劇本編寫方法——非線性的時間以及重複路徑的敘事運用。

至於那份「舊(不變)」呢?我認為是是枝裕和仍舊擁有對於家庭結構/社會體制的犀利觀察,以及對於孩童的真切關心。《怪物》看見了是枝裕和的變與不變,是創作者的另一程度的轉向,同時也看見了與坂元裕二劇本的化學效應。

這些事情,都被評審團看見了,坂元裕二獲得了劇本獎,《怪物》最該拿下的獎項。

是枝裕和曾說:「基本上,我一直是自己寫電影劇本,但如果要和別人組隊,會是誰呢?我總是回答坂元裕二。」這也是是枝裕和的對坂元裕二的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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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GettyImages
是枝裕和替位到場的坂元裕二拿獎

最後是《Perfect Days》。

這部作品來自德國大師文溫德斯(Wim Wenders),而文溫德斯真的好愛日本東京,那份愛就幻化成了役所廣司。文溫德斯拍了一個東京公廁清潔工的故事,而《Perfect Days》是一部關於「勞動」、「音樂」、「時間」、「語言」的電影。

文溫德斯首先帶著觀眾凝視役所廣司的工作日,從清晨微光之際的起身,到日正當中的廁所清潔,而後是日落的泡湯與夜晚的閱讀。 在這樣「清潔工的一日」當中,文溫德斯鏡頭遞出的穩重凝視,甚至是近乎於紀錄片導演式的觀看,是重要且必須的,因為這幾乎確立了這部片子的厚實基礎——有尊嚴的勞動。

而當日復一日,在這種重複性的勞動之中,文溫德斯肯認了勞動,甚至是對認真看待自我工作的人們,近乎投以羨慕的目光凝視。

當然,役所廣司不負這樣的目光,將時間定格於自身,並且在沈默寡言的日常中,透過肢體動作、臉部的細節表情,嘗試(或不嘗試)與世界、觀眾溝通。

以成果來看,這樣的沈默是有效的,文溫德斯和役所廣司證明了言語的匱乏性,它往往是不夠精準的,人物的情緒與狀態,無須言語——役所廣司的表演成就了此點。

而在坂元裕二、役所廣司獲獎的今年,其實也得以發現,日本影人的相關作品,已連續在坎城高奏凱歌。此前兩年有2021年濱口竜介的《在車上》獲得最佳劇本、2022年是枝裕和的《嬰兒轉運站》獲得最佳男演員(雖然是韓國製作與發音),持續與韓國影視於歐洲影展互別苗頭。

至於役所廣司則是繼2004年《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的柳樂優彌之後,第二位獲坎城影帝的日本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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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GettyImages
役所廣司

評審團大獎以及評審團獎

最後是象徵第二高榮譽的評審團大獎(Grand Prix),以及評審團獎(Jury Prize),分別是強納森葛雷瑟的《The Zone of Interest》以及阿基郭利斯馬基的《落葉》。

此兩部作品都是我在坎城看完首映之後,認為必須、也應該拿獎的作品。

《The Zone of Interest》展現了導演強納森葛雷瑟的瘋狂彈藥武器庫,這部電影是視覺美學的高度火力展現,觀影過程我一直在想,到底還有多少天才的調度,到底還有多少不可思議的鏡頭設計,到底還有多少意料之外的影像玩法。

然後,強納森葛雷瑟繼續創造,接著破壞,然後顛覆,他是躲藏在影像背後的天才魔術師,對影像的操弄、擺放大膽而寫意,這是一部不凡的二戰電影。

《The Zone of Interest》的故事主題並不新穎,聚焦在二戰期間,於奧斯維辛集中營指揮官一家的日常,或許全世界的故事早已被說爛,沒有什麼原創性「故事」。

但與「故事」不同,電影的「形式美學」還能繼續往下推進,如果人們一直渴求一部高度原創性的「電影」,《The Zone of Interest》就是了,強納森葛雷瑟就是這樣的導演。

強納森葛雷瑟在精準且冷冽的影像語言之中,反倒直抵屠殺恐怖,漢娜鄂蘭「平庸的邪惡」的政治被重新推到了風尖浪頭,而片中透出的「精準」、「冷冽」、「暴力」、「階級」,讓人思及了麥可漢內克。

倘若二戰電影是一種典型、古老的類型電影,那麼強納森葛雷瑟描展示了這種題材,還能如何擴充影像美學的可能性,我認為,《The Zone of Interest》能在二戰電影多而廣的洪流系譜中,佔據一個獨屬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