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賞金獵人與鑽石行家——理律劉偉杰股票盜賣案始末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奇怪，為什麼要兩組證券交易的帳戶？因為另一組，也就是後面開立的那一組，是劉之後要利用的台灣「假」新帝帳戶。等到聯電股票一撥到中信證券，他就可以出示授權書（新帝全權委託我唷），把股票轉到亞洲證券後賣掉，得到的股款就跑到世華銀行去了。這就是劉規劃縝密的證據。因為，距離真正犯案，還有近一年的時間。

另外，不少銀樓都兼做地下匯兌，也讓劉得以利用此管道來把部分贓款匯至國外。所謂地下匯兌，以劉匯款6億至中國大陸為例，即是劉在台灣支付許6億，而許再聯絡中國大陸不同的人頭帳戶，匯款6億等值人民幣至劉指定之帳戶。當然，地下匯兌是違反銀行法，要吃牢飯的，所以佣金（手續費）自然不低，以前述6億為例，許即拿了3000萬佣金。

匯這麼多錢到國外，沒有疑似洗錢的通報嗎？

有的，劉將賣股所得從台灣「假」新帝帳戶（世華銀行），匯款至劉於台北及華泰銀行之私人帳戶時，調查局洗錢防制中心隨即接獲台北與華泰銀行通報異常大額交易，追查後發現是理律協助客戶新帝公司售股所得，書面資料看來一切合法，因此沒再繼續追查下去。

為什麼會合法？猜測調查局看了匯款明細，劉偉杰雖然匯款至私人帳戶，但是相關的授權文件看起來是合法的，新帝全權授權理律，而劉是理律代表之一。

而另外20幾億等值歐元從台灣「假」新帝帳戶，匯款到香港「假」新帝帳戶，不會被央行盯上嗎？這就回到前面所說，劉案發前至香港世華銀行開了香港「假」新帝帳戶，匯款紀錄上看起來是由台灣新帝匯至香港新帝，十分正常的公司資金操作。

劉怎麼會知道要這樣做才不會出問題呢？因為檢調搜索劉住處時，除了前述的珠寶書籍外，還有大量的外匯管制專書。

世華銀行有責任嗎？

理律覺得有。

因為事發前，劉多次自台灣「假」新帝帳戶，利用提取現金、開立台銀支票（俗稱鐵票）、匯款至劉私人帳戶等手法，盜走高達8億多元；事發後，理律已請求國泰世華務必特別注意劉虛設帳戶之提領狀況，但10月14日，劉逃至中國大陸後，仍成功自香港「假」新帝帳戶轉出港幣2000多萬。

所以在2007年，狀告國泰世華，讓無權提款的劉偉杰將錢盜領一空，未盡善良管理人注意義務，求償近10億元。而國泰世華主張，根據委任授權內容，劉有開戶、提款、匯款等權限，且開戶、提領文件核對後正確，並無疏失。

2014年台北地方法院一審判決，國泰世華免賠，2016年高等法院依舊認為國泰世華銀行並無缺失，判定理律敗訴，2018年最高法院判決，發回高等法院更一審中。

這麼多錢，理律怎麼賠？

理律最令人佩服之處，在於沒有放手擺爛，而是與客戶協商，咬牙認賠，而且短短四年內就還清了債務，浴火重生。

與新帝進行了多次協商，即使過程中摩擦不斷，理律最終還是在2003年11月14日與新帝在美國簽訂和解書，約定先於2003年底償還2000萬美元現金，另4500萬美金分四年十六期償還（還出具銀行保證理律會還錢的「不可撤銷信用狀」）。最後的1830萬美金償還計畫，非常有意義，理律每年持續提供新帝約100萬美元的法務服務，共計18年，未使用完的額度，可轉作公益活動。

家庭背景

劉偉杰的父親劉榮顯原任職合作金庫，退休後自1981年起開設代書事務所，勾結雙連支庫前經理陳常佑等18名官商，以人頭戶向合庫超貸1.3億元後，於1992年潛逃美國，被法院依貪汙罪通緝，因此劉可以算是家學淵源。

劉自小即生長在優渥的環境下，國高中都是念貴族學校，大學時開跑車上學，住北投豪宅，個性獨來獨往，不喜與人深交。

理律對劉很壞，所以他才報復嗎？

2002年，理律於合夥人會議中，通過劉晉升為理律合夥人的決議，但劉卻自願放棄這個多少人搶破頭的職位與榮耀。不過，合夥人有業績壓力，還要帶團隊，並不輕鬆，過去也有同事自願放棄，因此老闆們也就不勉強，怎麼會聯想到當時劉早已籌劃怎麼盜賣股票，根本沒有時間當合夥人呢！

為什麼劉可以犯下巨案？

簡單來說，理律犯了「職能未區分」的內控基本原則，以及「過於人治」的管理方式，讓劉有機可趁。

1. 職能未區分：劉之所以能夠盜賣股票，很關鍵的漏洞在於開完台灣真新帝帳戶後，中信證券的存摺跟新帝印鑑，居然都放在他一人身上，這表示他可以隨時隨地直接拿了存摺跟新帝印鑑，到中信證券櫃台，把聯電股票完全轉走，而且沒有人會知道。職能區分的重點就在於，把一件事情弄得需要越多人來做越好，避免一人包辦的狀況發生。

2. 過於人治：有了存摺跟新帝印鑑，可以轉走股票還不夠，得有地方放才行。因此需要有另一個證券戶頭（也就是台灣假新帝），以及一個銀行戶頭收股款才行。劉打算偽造中文授權書，謊稱新帝跟理律都授權他再開另一組帳戶，並且他的私人印鑑即可進行提款或匯款交易。新帝印鑑在他手上沒問題，困難在於取得理律公司大章以及主持律師徐小波個人章。還好，對於已在理律服務14年的劉來說，並不算什麼。「他說老闆已經同意了要印章，沒有人懷疑，」理律某位律師說。

當然，劉本身的性格、完善的事前功課，以及高度縝密的規劃，也是功不可沒。為了瞭解怎麼把錢運出去，他研讀了非常多關於珠寶鑽石、外匯管制的書籍；為了怕在海關被攔阻，所以寧願拿同性密友的證件與護照出境；為了30億，可以抗拒合夥人的誘惑、可以不動聲色等待一年之久。

這樣的大漏洞，塞入幾十億的股票，剛好又遇到這麼細心狡猾的舞弊犯，不出事也很難。

想問劉的幾個問題

如果有機會能與他談談，我很想知道：

是否以前就經手過類似業務，所以發現這樣的漏洞，只是以前金額不夠大，所以看不上眼？
為什麼沒有聯電股票全部賣光，還留下了一些？
為什麼還要冒著風險領現，或是轉入私人帳戶，而不是把所有金額皆匯款至香港？
10月1日已開始留職停薪，為什麼遲至10月9日才出國？
當聽到理律老闆們願意晉升你為合夥人，對盜賣的決心與計畫有何影響？
這麼多錢，在海外都怎麼花呢？這樣快樂嗎？
如果可以選擇重來，還是會犯案嗎？若會，哪些細節會再修正？
有什麼想跟理律的老闆、父親、黃室華、還有前妻說的？

案件大事紀

試著用時間軸重新描述整個案件，希望會更清楚一些。

參考資料

此案有非常多豐富的報導，皆值得一觀，列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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