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特朗普真的要坐牢了嗎？

文：梁啟智

跟進特朗普（Donald Trump，台譯「川普」）的每一宗官司在一個專業新聞機構恐怕是一件全職工作，如果不是一整隊記者的全職工作的話。他告人，人告他，各種官司數之不盡。不過今個月初發出起訴的推翻選舉案倒很值得寫一下，畢竟一名前總統意圖推翻他競選連任失敗的選舉，實在是一件不應該在民主國家發生的事。

開始之前，還是要再說一次：當初任何稱讚過特朗普的網上名嘴，都欠聽眾一個道歉。無論你覺得他是何等曠世奇才（我當然不覺得是），推翻選舉案說明了他是一名反民主的政治領袖。就這一條已足以抵消一切。至於那些在大選時跟著一起訴說那些「選舉舞弊」謊言的，更應該感到羞愧，為什麼當日如此淺薄，沒有一眼看穿。來到今天，真相已被查明，不單止特朗普敗選是事實，而且當時特朗普身邊的幕僚和官員都知道並告訴了他這個事實，他自己當時也清楚這個事實。當日各種推翻選舉結果的嘗試實際上一場政變，是要破壞共和政體，到今天還要站在特朗普那邊的就不要說自己是民主運動的同路人了。

回到推翻選舉案，有幾點值得注意。首先，不少特朗普的支持者聲稱特朗普有權宣揚「選舉舞弊」，因為這是他的言論自由。持這種辯駁的論者似乎連起訴書也沒有看，因為起訴內容和他的公開言論沒有直接關係。沒錯，在1月6日國會山莊叛亂發生之前，特朗普曾經在附近發表演說，鼓勵支持者走到國會山莊現場。不過在美國，煽動罪的門檻十分之高，畢竟特朗普當時沒有站在現場直接指使大伙攻入國會山莊，對於煽動罪是否適用有不少爭議。看來控方為免麻煩，也沒有選擇以此起訴特朗普。

控方起訴的重點在確認選舉的過程。美國總統選舉的制度是選舉人票，各州得出結果後委託勝方代表到首都投下選舉人票，最終通過點算選舉人票選出總統。推翻選舉案的重點，就是特朗普一方在選舉落敗之後，自行在多個州份找了一班人冒充是正牌的選舉人，然後要求國會點票時要承認這一班支持特朗普的冒牌選舉人，讓支持特朗普的國會議員可以「有爭議」為名拖延確認選擇結果。這其一是串謀欺詐，也是串謀妨礙官方程序進行。

Photo Credit: GettyImages

那麼特朗普可不可以辯稱自己是真心相信自己勝出，所以才這樣做？不可以。首先，正如前面提到，有大量幕僚和官員作供表明他們已告知特朗普他已落敗，那些「選舉舞弊」指控都是假的。聲稱不知道自己敗選，就和帶行李過關時聲稱不知道入面有毒品一樣，不是合理辯解；你是有責任知道的，若不知道則只顯示你的魯莽。再者，有時動機也不能蓋過行為本身。例如你在超級市場找數時懷疑收銀員數錯錢，你可以用各種合法途徑追討：你可以叫經理，可以要求看閉路電視，甚至可以報警。但你不可以自行在收銀機拿錢走。你要這樣做，你就要準備好承擔法律後果。

相對於特朗普另外兩宗已被起訴的案件，推翻選舉案可能對他更為危險。第一宗的艷星封口費案，很大程度上是一宗會計失誤，平常人不易明白，就算入罪但特朗普作為初犯也應該不至於要坐監。第二宗的私藏文件案，雖然從案例來看絕對需要坐監，畢竟其他案情比他輕的也要，但這宗案件有兩件事對特朗普有利：首先，審訊地點在佛羅里達州，先不說陪審團當中可能有他的支持者，主審法官過去已有偏頗特朗普的紀錄（後來被上級法院糾正）；第二，案件涉及國家機密，特朗普可以通過要求讓代表律師取得索閱文件的資格來拖時間。相對來說，推翻選舉案的案情一方面很容易理解，另一方面因為在華盛頓市審訊所以無論法官或陪審團都不會對特朗普友善，而案情也少很多可以供特朗普拖時間的地方。

提到時間，特朗普被起訴後，接下來就要排期審訊。站在特朗普的立場，當然會說要很多時間準備答辯，最好拖得越晚越好，一方面可以在競選期間扮演受害者來博選民同情，如果拖到選舉之後還能幻想自己當選總統然後可特赦自己（雖然法律上和政治上的可能性甚受質疑）。控方則反過來希望越快越好，已提出明年放完元旦假，1月2日就可以開審。這樣看來，假設特朗普真的找到辦法略為拖延，對共和黨的選情也不見得有好處：初選訂在2024年上半年進行，特朗普很可能自持受害者的位置贏出初選，但不久後就會被判入罪，這時候共和黨的黨大會是提名還是不提名他出選才好？正常來說，坐牢也可以選總統的，雖然搞不了造勢大會；但因推翻選舉案入罪，一定會牽起特朗普會否因《憲法》第十四修正案當中因參與叛亂而失去參選資格的問題。

最後，如果特朗普不管好自己那張嘴的話，可以不用等到被判入罪便要受牢獄之苦。他在被起訴後在社交媒體上貼文「IF YOU GO AFTER ME, I'M COMING AFTER YOU!」，隨即被指有恐嚇證人之嫌。特朗普似乎已確定要把被起訴變成他的競選主題，向支持者聲言「我是代替你們被起訴」，搞得好像是宗教佈道會一樣。暫時法庭還未發出禁言令，但如果發出了而特朗普還不收斂，則會變成是藐視法庭。法官已就此警告特朗普，法庭越覺得陪審團有可能受到影響，就越會加速審訊過程，且看特朗普會如何反應了。

（文章獲作者授權轉載，原文請看作者Patreon。標題為編輯所擬，原標題為「所以特朗普真的要坐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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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Alvin
核稿編輯：Al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