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女性影展】《人之初性本善》導演李剛齡專訪：在框架邊緣拍攝AV女優，想試試臨界點的感覺

主訪：顏沛晨
撰稿：王佳臻
攝影：張羽彤
逐字稿整理：游紀慈

《人之初性本善》紀錄了苡若——一位專職AV女優日常生活、工作的場景，也是李剛齡導演首次嘗試拍攝「性」相關的題材，對於「性」在影像呈現上的處理，剛齡導演有著深刻的思考。

片中觀眾隨著導演的視角，穿梭在苡若的日常生活中，從拍攝A片的工作場景、和家人相處的情況，到苡若為了推廣社會大眾認識、討論「性」自行籌辦的工作坊，《人之初性本善》向觀眾展示出了大方談「性」的一種可能性。

Photo Credit: 台灣國際女性影展

框架邊緣的嘗試：拍一部關於AV女優的紀錄片？

拍一部關於AV女優的紀錄片，乍聽之下似乎很爭議、相對有挑戰性，也是李剛齡導演一開始未預料到的。談起和紀錄對象苡若相遇的機緣，剛齡導演回憶起前一部作品選角過程中，苡若清晰的思路和口條令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很清楚自己的表達、為什麼要來做這一行，其實他都是非常有條理分明的在跟我們分享這些事情」。

因此，在之後因緣際會與楊力州導演合作《怪咖系列》紀錄片討論時，剛齡導演大膽提出了拍攝苡若的構想，希望以鏡頭紀錄下苡若特別的經歷。

原以為楊力州導演會立刻回絕，「因為這太驚悚，拍攝AV女優的紀錄片」，但沒想到卻得到楊力州導演立即的認可，原來《怪咖系列》除了紀錄社會中各式各樣的非主流群體，也一直想嘗試拍攝關於「性」的主題，卻遲遲找不到好的切入點。

剛好遇到了剛齡導演的提議，雖然爭議性較高、不見得能被所有觀眾接受，但依然不失為一種實驗性的衝撞，「就是遊走在框架邊緣，我們想要去試試看那個臨界點的感覺」，剛齡導演笑著回答。

另一方面，苡若也對於拍攝紀錄片的構想非常感興趣，平時都是拍攝A片，從沒有機會拍攝有關於自己的紀錄片，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共同決定開啟這項不簡單的創作構想。

兩人互動的初期，剛齡導演花費了許多心思在進行田調，在開拍之前兩人幾乎每個月都會見面聊天、認識對方，持續了半年之久。「因為苡若沒有拍過紀錄片，我也沒有拍過AV女優的紀錄片，其實對於那個產業我也很陌生，所以我們就每個月這樣聊」，在兩人逐漸開啟對話的過程中，也慢慢摸索出了對於影片方向的共同想像。

整個討論的過程都是雙方來回交流，剛齡導演也藉由長期的聊天培養默契，腦中浮現出拍攝場景的規劃，跟著苡若一起從日常生活中萃取可能的拍攝畫面，「所以你們看到的每一場，都是不會是只有一次性的聊天聊出來的」，剛齡導演分享道，就是在這樣節奏舒適的來回討論之下，《人之初性本善》慢慢地成形。

Photo Credit: 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全女性創作團隊的溫柔視角

在拍攝有關於「性」的題材時，同樣是身為女性，剛齡導演的顧慮之一便是作品中對於「性」的處理方式，從AV女優拍攝A片的性行為工作、甚至是片中有一段苡若私下的約炮場景，從工作上的「性」到非常私密的約炮的「性」，要如何讓紀錄片對於「性」的描繪不落於鹹濕或刻意赤裸，不去消費被拍攝者，都是剛齡導演和創作團隊們不斷思考的。

「因為這部紀錄片如果要拍的，就是視覺刺激感很強，當然是完全沒有問題，但是我們就不想，那會失去我們原本想傳達的」，剛齡導演緩緩說著。

從拍攝到剪輯的創作過程中，剛齡導演坦言遇到最大的挑戰之一便是，透過剪輯如何把一個故事說好，而不會令觀眾因為議題的性質感到疲乏，「這樣子的議題也是很挑戰，如果你的畫面不OK、或是你說故事的方式不OK，其實觀眾是看不下去的，包括我自己都是一樣」 。

有趣的是，《人之初性本善》創作團隊碰巧都是女性，包含導演、製片、攝影師、剪輯師等等，「所以其實我們覺得，意外地讓女性的溫柔視角是完全有被放進這個影片裡面」。

在後期剪輯的階段，剛齡導演和剪輯師一起看了許多素材、花了很多時間在討論，當然素材中不乏許多赤裸的性愛場面，只有透過不斷地篩選、挑出至少身為女性看了不會不舒服的畫面，將畫面拼湊起來，「真的就是因為我們自己也身為女性，所以我們自己知道什麼畫面是舒服、什麼畫面是不舒服的」。

另一場苡若私下約炮的戲，其實也是經過剛齡導演和攝影師的來回確認，同樣身為女性攝影師，便較不會採取很強烈、很直接的鏡頭凸顯性愛過程，反而是透過捕捉周圍的氛圍、褪去的衣衫等等細節，塑造整場戲的氛圍調性，「去把那些氛圍的感覺抓出來，所以後來我自己是還滿喜歡那一場，因為那一場剪完之後，意外有一種很童話的感覺」，剛齡導演回憶道。

而在約炮戲拍攝執行上也遇到不少困難，像是礙於房間空間狹小，剛齡導演和攝影師只能縮在房間的角落，並且在兩人約炮的過程中是不能出聲的，於是導演和攝影師只好全程以手勢溝通，「還好我們兩個算是有默契，就是當我直指那邊的時候，攝影師就完全知道我要拍的東西，然後他就會去把那個氛圍的構圖感抓出來， 我覺得滿好的」，剛齡導演笑著回憶起拍攝時的趣事。

Photo Credit: 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紀錄片之後

從拍片的一開始，剛齡導演就知道苡若母親的重要性，唯有取得最親近的家人的看法，這部紀錄片才會更完整，再加上苡若從小在單親家庭中成長，母親的角色顯得更為重要，觀眾也一定會好奇母親對女兒從事AV女優工作的看法。

但一如導演所預期的，最初得到的回覆是母親並不願意參與這部片的拍攝，無法取得母親的訪談畫面，轉而由同輩的表姊和弟弟代為接受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