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越關係升級代表越南倒向美國？歷史可以借鑑，但不能直接拿來類比

文：鄧聿文（政治評論員、獨立學者、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兼中國戰略分析雜誌共同主編）

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在出席G20峰會後順道對越南進行了一天半的訪問，同越共高層的四駕馬車都舉行了會晤。兩國從10年前的「全面夥伴關係」連升兩級至「全面戰略夥伴關係」，雙方發表了聯合聲明，並簽署了科技與製造等合作協議，拜登稱美越關係正式「邁入新階段」。

拜登這次訪越由於之前美方有披露和報導，所以外界並不驚奇。不過，也曾有學者對越南是否會同意將越美雙方關係提升至「全面戰略夥伴關係」表示懷疑，認為越南會顧忌中俄的看法，僅將越美關係升級為「戰略夥伴關係」，但不會到更高級別的 「全面戰略夥伴關係」。

越南的對外關係大致可分為三個層級，即「全面夥伴關係」、「戰略夥伴關係」和更高級別的 「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此前，越南僅與中國、俄羅斯、印度和韓國建立了「全面戰略夥伴關係」。現在越南將越美關係提到和中俄關係並列的高度，說明越南在同中俄美的四方關係中，確實想更多偏向美方。

在大國之間的戰略投機

對越方此次提升同美外交關係，中國學者一般是從河內想在中美之間搞大國平衡的角度來看待。他們認為，冷戰時代，河內是在中蘇之間進行戰略投機，現在是在中美之間進行同樣的遊戲。不同的是，美越關係升級的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性意義，因為美國實際上已經是越南最重要的對外關係之一，這次升級更像是在美國的一再推動下，雙方給實質性關係補辦了個手續。

越南和菲律賓一樣，是美國推進「印太戰略」、在東南亞地區擴大影響力的「支點」。美國尋求在政治、安全、外交、經貿等領域加強美越關係，希望借助越南在南海問題上對中國形成牽制，在安全領域加大對中國的圍堵，同時幫助越南擺脫依賴俄羅斯的軍備，這大概是拜登訪越的主要目的。

至於越南，一方面憂慮中國在南海問題上的日益強勢，另一方面希望通過加強與美國的合作，來解決國內經濟面臨的問題。

今年上半年，越南的經濟表現得並不很好，作為越南最大的出口市場和最大的貿易順差來源國，美國市場對越南的重要性進一步凸顯。但越南也不想在軍事和安全領域因加強同美國的關係去刺激中國，因此，從越南的角度看，將越美關係的升級側重在經濟、技術等領域。雙方強化在人工智慧、供應鏈等方面的合作。

這可能會導致部分美國企業的業務轉移，並在經濟領域給越南帶來一些利好，拜登此次就帶了很多美國明星科技公司的高級主管，一同造訪越南。

河內政府加入「反中陣營」？

越美關係的升級是否會讓河內在對中美的選擇中事實上倒向美國，加入美國的反中陣營，就像冷戰時期越南事實上倒向蘇聯而同中國交惡一樣？

此前，包括美國在內有一些海外專家認為，越南事實上會加入美國的陣營，理由是越南不僅和中國有南海問題，而且根本上不信任這個北方鄰國，對中國時刻保持警惕，美國雖然同越南打過一仗，但越南民眾對美國的好感遠遠超過對中國的好感。從中弱蘇強越南最後選擇蘇聯看，似乎確實有理由認為越南在中美之間最後會選擇站隊美國，因為美中競爭至少現階段是美強中弱。

不過，中國學者在這個問題上相對樂觀。在他們看來，越美關係升級不代表越南倒向美國，河內不敢也不會完全選邊站隊。

首先，雙方在政治制度、意識形態等方面存有分歧。其次，隨著新一屆美國大選臨近，美國國內政治可能生變，導致外界對其政策延續性存有疑慮。第三，越南奉行「四不」國防政策，即越方不容許任何國家在越南建立軍事基地，不參加任何軍事聯盟，不使用武力對付任何國家，不聯合一國反對另一國。

最後，越南和中國是「搬不走的鄰居」，中越在經貿等領域往來密切。9月4日至6日，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部長劉建超率中共代表團訪越，與阮富仲等越共領導人舉行會晤。而阮富仲以及總理范明政等也多次表示，越南視發展對華關係為頭等優先。

另外，也有新加坡學者發現，雖然美越關係如今和中越關係在越南的對外關係中都是最高一級，但中越是「全面戰略合作夥伴關係」，比美越的「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多了「合作」二字，顯示越南在某種程度上，依舊認為「中國比美國更重要一些」。

歷史的重演？

歷史可以借鑑，可不能拿來作簡單類比。河內在中美之間搞戰略平衡，和當年在中蘇之間的做法，表面上看似一樣，但實際上兩者的背景不同，當年越南依附蘇聯，背後依附的是以蘇聯為代表的社會主義陣營，所以它可以同中國翻臉倒向蘇聯。

然而，今天共產黨統治的社會主義國家只有寥寥幾個，其中中國是領頭羊，中國若在美國圍堵下倒下，越共絕對是受害者，所以，為了越南的國家利益，河內會改善和加強同美國的關係，但同樣為了越共利益，河內不可能因為美國而疏遠中國，這就是越共高層多次強調的發展對華關係為越南的頭等優先。此話並非說說而已。

中越關係和美越關係還有一個特殊之處，即中國和越南是通過黨際關係來引領兩國合作的，共同防止顏色革命的需要，決定了河內不可能離開北京。

此外，中國是越南最大的市場，越南對中國的經濟依賴太強。2020年疫情期間，越南中斷了和中國的陸路口岸，國內工廠也因此難以為繼。這說明中國在越南的產業鏈中佔有絕對優勢。今年越南大缺電，也是中國幫它解決了這個問題。這雖然會使河內靠近美國分散過度依賴中國的市場風險，但也表明在經濟上遠離中國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