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思考》：創造性的機制宛如天才專屬的內隱知識，至今依然披著神秘面紗

文：太刀川英輔

「進化思考」的誕生

演化是從「變異和選擇」的反覆來回中自然發生的創造性現象。不可思議的是，這種結構不僅出現在演化中，也可以在各種智慧現象中發現極其類似的結構。發現這種類似性後，我開始認為，或許有一種共通於自然物和人造物件之間的普遍創造法則。

或許各種智慧結構都是在「變異」和「選擇」的反覆來回下產生的。如果深入理解其結構，或許可以將創造性法則整理出體系。

從演化揭開創造的祕密。這是種相當有趣的探求。不過由於這兩種現象實在太過相似，過去可能已經有過類似的嘗試。基於這個角度進行調查，我發現有所謂文化演化論和社會演化論的概念， 許多研究都曾指出文化與演化的類似性。

理察． 道金斯（Clinton Richard Dawkins）主張文化是類似生物的演化，就像基因能將資訊傳至下一代，在文化中則由迷因扮演類似基因的角色。另外還有前面提到的山繆・巴特勒的小說，或者愛德華・奧斯本・威爾森（Edward Osborne Wilson）在1975年出版的《社會生物學：新的綜合》（Sociobiology: The New Synthesis），還有最近布萊恩・亞瑟（W. Brian Arthur）的《技術的本質》（The Nature of Technology: What It Is and How It Evolves），以及凱文・凱利（Kevin Kelly）的《科技想要什麼》（What Technology Wants）等，討論人工物件演化的書籍。

這些論述中透過將社會或科技的演化與自然演化相對比來加以強調。他們跟我有同樣的信念，認為既然人類也是演化的產物，那麼理應可以用生物學觀點來解釋人類的社會行動和創造性。這些論述強烈地刺激了我的好奇心，也讓我深受鼓勵。不過我真正想探尋的是：

有沒有可能運用演化結構作為具體的創造手法（HOW）？

有沒有可能從演化來闡明創造性這種自然現象（WHY）？

很遺憾，從前述的學術領域和著作中，我無法獲得明確答案。特別是這些文化演化論式的考察中，完全沒有提及「將演化過程運用在創造式發想上的具體手法（HOW）」之概念。

接著，為了了解「創造的具體手法」，我開始調查發明或創新的發想中藏有什麼樣的知見。調查結果發現，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各國為了技術開發而鼓勵發明，也為了催生出能因應市場競爭的優異靈感，開始提倡各種「手法」。

例如冷戰時代，前蘇聯發明出萃思（TRIZ; ‑eory of Inventive Problem Solving）這種技術開發手法。西方世界甚至不知其存在的萃思法則，提倡可以確立複雜體系，以及40個發明或點子的手法。

另外，美國天聯廣告公司（BBDO）的創辦人艾力克斯・奧斯朋（Alex Osborn）將其發現創意的方法整理為暢銷書《發揮你的創造力》（Your Creative Power, 1948），「腦力激盪」這個概念便是出於這本書中。奧斯朋在書中指出，「人類的思考力分為『用於分析的判斷力』和『產生創意的創造精神』這種雙重結構」，這也跟選擇思維和變異思維相呼應。

到了1967年，研究資訊處理的心理學家愛德華・德・波諾（Edward de Bono）提倡「水平思考」。他表示水平思考是偶發式的發想，垂直思考則是邏輯式的思考。就時間來說，他可能受到了奧斯朋的影響，不過垂直與水平這兩種對比，似乎也暗示著變異思維和選擇思維的反覆來回。

調查各種發想方式之後，我發現特別是上述三種發想法中試圖將思考分成兩類、或者從偶發性中發想，都跟我將思考分為變異和選擇兩類的假設具備相當類似的觀點（HOW）。另外，現在我們運用於行銷或產品開發的手法，跟生物學式手法也有著共通性。比方說，逆向工程（reverse engineering）是一種解剖學式手法，而產品定位策略、藍海戰略等則包含了生態系的觀點。但這些發想法或策略，由於其產生的目的，都僅止於一種可以高效發想的方法論（HOW）。

其中幾乎沒有任何一種概念，試圖將創造所具備的不可思議視為自然現象來說明，同時我也無法從中找到任何發想手法能回答「我們何以藉此擁有創造能力（WHY）」的答案。在這樣的探究當中，我更加確信，謎底就在演化的結構當中。可是儘管我奮力尋找，最後還是無法從既有文獻中發現「為什麼演化與發明如此相似？」，也找不到「應用演化過程的具體創造手法」。

儘管卓越的先人們不懈探究，或許還無法確立起演化式學習創造的方法。身處於一個高聲強調創新與變革的時代中，我們卻依然無法發現學習創造性的明確模式。市面上萬能咒語式的發想法氾濫，創造性的機制宛如專屬天才的內隱知識，至今依然披著魔法的面紗。

但是如果在生物學上的演化和創造性思考中都同樣具備變異和選擇的反覆來回過程，那這或許可以成為解開謎題的關鍵。假如從這種觀點來釐清演化和創造的關係，我們或許可以將創造性視為具備重現性的自然現象，使其成為可學習的能力。我漸漸確信，這正是我們為了面對創造性現象、更新學習方法，值得去探究的一門哲學。

萬能酸……這幾個字突然出現在我腦中。丹尼爾・丹尼特（Daniel C. Dennett）曾經用可以溶解任何東西的萬能酸來比喻演化思想的萬用性質。好，為了知道最後會留下什麼創造性的骨架，我也想試著把創造這種現象徹底溶入演化的萬能酸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