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民主運動小故事(一):1991年大學生佔領臺北車站,拯救了四條人命

臺灣民主運動小故事(一):1991年大學生佔領臺北車站,拯救了四條人命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如果九零年代初,令堂或令尊剛好在臺灣念大學,那麼他們說不定就曾經參與過這場運動。1991年5月,一群大學生佔領了臺北車站的公共區域,並且展開了一場為期數日的抗爭。他們的目的除了是要拯救四條人命,更是為了要保護言論自由,捍衛民主。這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除了社會各界主動發起的救援以外,清大、臺大兩校分別組織起廖偉程與陳正然的後援會,並且開始四處陳情、連署、抗議。

5月12日,數十名學生與教授跑到中正紀念堂展開抗爭,但當晚就被警察強制驅散,過程中有許多人都被警方以暴力毆傷,惹得這些知識份子更為光火。

13日,學界開始發動罷課,靜坐抗議的活動不斷向各大專院校擴散開來。同一時間,中南部許多大學正在組織北上,15日這天,學生們準備要在臺北車站舉行會師抗議,對這個思維與運作都還停留在戒嚴時代的政府,施予更大的抗議壓力。

二、

收到大批學生要來臺北車站集結示威的消息,臺鐵員工自是如臨大敵。車站的站長在接受媒體訪問的時候表示:他們打算採取比較柔性的處理方式,只要學生不影響旅客權益,不破壞車站設施,並且不在大廳演說,不要有過度激動的抗爭行動,然後晚上乖乖解散回家,那麼車站方面也不打算管太多。需要的話,他們甚至還願意幫忙提供飲水。這樣看來,一切似乎安排得挺穩當的。

不過,當學生真正出現在車站裡頭的時候,這位站長想必是相當傻眼──因為他們許多人其實都已經拎著睡袋,打定主意要在這裡睡地板了。從現存的報紙資料看來,這些大學生根本是以一種「準暴民」的姿態來佔領臺北車站的。

根據當時的報導,大批學生從下午一點半陸續進駐車站以後,便就地布置好靜坐隊列與抗議布條,一邊等待各校學生前來會合,一邊逕自展開了「演說、唱歌、呼口號」等活動。臺鐵方面除了得一再請這些學生降低音量,還數度派人過來談判協調,希望學生們晚上能夠準時離開,但這個要求很乾脆地被拒絕了。

學生裡面甚至有人準備了發電機與其他許多設備,以因應車站晚上的例行性熄燈。無可奈何的鐵路局代表也只能妥協,任由這些傢伙繼續佔領著車站一隅。

晚上,抗議學生已聚集超過千人。他們叫來了便當(而且還不是鐵路便當,完全沒有要補貼一下臺鐵的意思),在靜坐區裡邊吃邊看電視。當時的報紙是這樣說的:當他們發現「電視節目播出股市大跌新聞時,全場歡聲雷動」,而看到「政府官員呼籲學生要以國家為重」的報導時,學生們便齊齊「報以噓聲」,整個車站吵鬧得不得了。

之後,有個教育部官員來到現場,很明顯是打算要來給這些學生摸摸頭的,但這名官員在隊伍外圍等了許久,始終被學生晾在外面,完全沒法開啟對話。更有趣的是,當晚八點多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去找來了著名的講古大師吳樂天,讓他帶著一隊舞獅團來到車站,剎時間只聽得鑼鼓喧天,無怪乎聯合報的記者會形容當晚的臺北車站「猶如一場熱鬧的廟會」。

(如果你對當時的聯合報如何評論5月15日的這場運動有些興趣,請參看板友Sweethead Tang在第一篇留言當中所附的新聞資料庫截圖)

臺灣民主運動小故事 001

Photo Credit : 紅猿

儘管這場佔領行動的聲勢頗為浩大,但在那個解嚴才沒多久的年代裡面,臺灣的學生運動,倒也不敢真的像外國人那樣搞到癱瘓車站,或者學五四的老祖宗們來個火燒趙家樓。整體而言,除了大聲公很大聲、或者讓旅客抱怨說要繞過他們才能去買票坐車以外,這群學生其實還是挺節制的。

「和平理性非暴力」──這個近年來臺灣諸多公民運動奉行不悖的原則,同時也是媒體加諸於運動身上的標準規訓,其實早在野百合的時代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最近時常被許多人拿來批評太陽花過度持守溫和主義的標籤「1985化」(雖然我個人覺得這種標籤對1985而言並不公允),在九零年代初期的學生運動裡面,其實也有一個相對應的比喻叫「救國團寶寶」。在相距二十餘年的兩個時空背景底下,保持學運路線的高度溫和,或許都有其不得不然的無奈吧。

總而言之,抗議學生在接下來的佔領期間,基本上也沒有太多升高壓力的手段可資運用。除了繼續在車站內搞活動以外,他們也只能在白天的時候分派「小蜜蜂工作隊」到附近的行政院、教育部等地去發動抗議,然後晚上再回來睡覺,其他也就很難再想到什麼招了。

比較有意思的是:在佔領臺北車站的這六天裡面,其中有一天,學生還跑去向電視媒體抗議他們對學運的報導不公。除了在台視大樓前面公開宣讀抗議書並將之焚毀以外,他們用紙箱做了一個「台視寶寶」,然後公開在媒體面前把他給踩爛。另外,他們還朝著台視大樓丟雞蛋、噴漆,把所有正港「暴民」的怒火,都發洩在扭曲事實、掩蓋真相的媒體上頭。

根據當時的報導,學生們本來還打算對華視與中視如法炮製,只是礙於時間不夠方才作罷。換句話說,在這場同樣由學生發起的佔領運動裡面,其實也曾醞釀起一些反媒體的意識與情緒。只是他們當年要對抗的黨政軍力量太過龐大,遠不是丟出幾顆雞蛋就能改變的事情。

而在今天的這場學運當中,新聞媒體表現出來的潑糞、栽贓與忝不知恥,比之二十年前更加令人作嘔。但我們這個世代的觀眾已逐漸被賦權、逐漸在覺醒,針對媒體的反擊力量將匯聚得更為龐大,只等待憤怒的全面引燃而已。

Photo Credit: 台灣少年 CC BY SA 3.0

再回來講故事吧。儘管從數字上看來,1991年佔領臺北車站的幾千名學生,與最近走上街頭的幾十萬人似乎相去甚遠,但當年的這場佔領運動,倒是非常迅速地達成了他們的短期目標。5月16日,也就是學生們在車站裡頭睡了一晚過後,民進黨籍立委便在立法院提案要求廢止《懲治叛亂條例》與刑法一百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