樁腳告白：想要選票的人花錢買選票，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有什麼不對？

文：苦苓

「小說應該是虛構的，但在這個越來越奇怪的世界上，真實往往比小說更荒謬、更可笑、更不可置信，所以，我也不用耗盡心力的寫小說，我只要如實報導就行了。信不信，自然由你，只是千千萬萬，『請勿對號入座』。」——苦苓

口述者：林先生，49歲，前任鄰長

沒想到我會栽在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小鬼頭手裡。

我是所謂的「調啊咖」，也就是「柱子腳」（註1：一般人稱的「樁腳」其實是錯誤用法，正確的是「柱子腳」。支撐房屋的當然是柱子，不是樁子。），平常沒事到處閒逛，選舉一到我就生龍活虎了。

我的工作？當然就是買票，不要講賄選，那多難聽，人想要什麼東西，當然都得花錢去買，想要選票的人花錢買選票，那叫作「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有什麼不對？而我們就是幫人家買東西的人，所謂「助人為快樂之本」，不是嗎？何況也有助到自己。

你不要以為買票是一件簡單的事，隨便找個人，拿一些錢給他，叫他選舉時投給幾號，鬼才會答應你！他可能根本不敢收錢，或者收了錢不照你的要求投票（黑吃黑？），甚至直接檢舉你賄選去拿獎金……可見得票是不能亂買、是有技術的，這叫「術業有專攻」。

例如一般老社區的住戶，也就是那些住透天厝、已經住在這裡好幾代的，他們自己家屬於紅派或是黑派，那是早已確定的，所以我們很清楚：紅派的選民一定會投給紅派的候選人，而且還可以配票，例如紅派候選人有兩個，就請他們一家四票各分一半……這些好商量，但是「走路工」當然不可少，也就是說他們要投給誰早就確定了，我們只是送車馬費來而已，這是「關係確認」，不叫賄選。

而若是黑派的，就根本不用理他了，就算他住在紅派的隔壁，就算兩邊感情不錯常常一起泡茶喝酒賭四色牌，但他還是堅持領他們黑派的走路工，投給黑派的候選人。甚至對方家裡有什麼紅白喜事，他們也是互不參加的，你如果問他：「你為什麼是紅（黑）派呢？」

他也只會回答：「哇啊哉！自古早以來攏洗安捏啊。」

至於比較新的社區，例如一般住大樓或公寓的，多半是比較晚搬來的，沒有那麼強的向心力，有些戶口甚至不在這裡，那就要製作名冊，哪一戶有幾票寫得清清楚楚，再透過鄰里長、社區管委會甚至保全人員，了解他大概有什麼政黨傾向……如果沒有是最好，錢送去，拜託他投幾號，他多半就收了錢去投幾號，舉手之勞，非常乾脆。

如果不拿錢（一般是公教人員或高知識的）那好辦，道個歉就出來。最怕拿了錢不去投票的，到時候票開不出來，例如跟「上面」領了兩萬元、答應要開兩百票，結果只開了一百票多一點（一般達成率至少要七到八成），那這枝「柱子腳」的位置就可能不保，以後人家就去找別的「信用好」的人了。

要是碰到有黑道色彩的候選人更慘！我就聽過一位里幹事，收了人家買票錢結果開不到一半出來，連腳筋都被人挑斷了！

為了對付這種拿錢不投票的，我特製了一件夾克，對方收了錢答應投幾號之後，我會說：「你答應了厚？」突然掀開夾克的內裡，裡面貼著一張媽祖像，「媽祖婆有看到，你不能賴皮！」對方被嚇了一跳，再拚命的點頭應好，照要求去投票的機率就大多了。

至於這位吳老太太，本來我是從不跟她買票的，她有時看到我在跟她鄰居買票，還會在旁邊鬼叫：「我怎麼沒有？」

我狠狠瞪她一眼：「妳老公是老芋仔（註2：外省老兵的俗稱。），跟你買有什麼用？」

她還會辯解說她們家很民主，老公不會干涉她，我就給她一票五百試試看，結果她還說她兒子媳婦戶口都在這裡，兩個都很聽她話，又要了兩票一千塊去。

這次選舉的項目特別多，三四種包在一起金額更大，候選人怕「白買」了，都特別要求達成率，所以我去跟吳老太太買票時，怕她不守信用，還翻開夾克裡面的媽祖像，沒想到她笑著說：「可是我們家是信基督的。」──幸好我早有準備，翻開夾克的另一邊內裡，貼的正是耶穌基督的像，「耶穌也有看到，妳不能食言而肥。」

她呵呵笑著說：「我不食言也很肥了。好吧，算你厲害。」她的小孫子本來一直在客廳一旁玩手機的，也忍不住笑了。

當天晚上，就有兩個警察來找我了，說我涉嫌賄選要我去局裡一趟，真是青天霹靂！我買票都很小心，確定沒有第三者在場，也沒有人在拍照或錄影，怎麼可能被抓到？

警察說：「跟你講也沒關係，就是那個吳老太太檢舉你的，證據？有啊，她的小孫子在現場用手機，幫你們全程錄影了啊！」

另一個警察接著說：「你還弄什麼媽祖像、耶穌像，很搞笑耶！」    

書籍介紹

《請勿對號入座》， 時報文化出版

作者：苦苓

請勿對號入座──但這本書裡一定有你認識的人！

終於等到最犀利的「苦式幽默」，精采再現膾炙人口的「極短篇」！

一幕幕真實上演的荒謬大戲，一次次讓人啼笑皆非的世間輪迴。

苦苓：「我敢發誓，這一切都是真人真事！」

請勿對號入座

責任編輯：鄒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