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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堅守岡位的五大科醫師,像囚獸一樣困住、互鬥?

誰讓堅守岡位的五大科醫師,像囚獸一樣困住、互鬥?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本文建議搭配音樂:魔法少女小圓 Sis Puella Magica

利爪縮進了掌裡
低沉的咆嘯
喉間翻轉
隔著鐵欄
仍關不住那兩眼
逼射的光芒

詩人 蘇明

阿斷剛送來急診時,一言不發,整個下半身的衣褲佈滿鮮血,發現的路人報案說看到阿斷騎著腳踏車在路邊搖搖晃晃,突然就整個倒下。連剛到現場的EMT(救護車急救人員)都以為是路倒或車禍…

但是這個年輕男病人,他一臉凶狠,整個眼神露出著囚獸的殺氣,光是辨識身分就麻煩到極點,急診第一線檢傷護士問了半天甚麼也問不出,跑來向我們求救,我們一聽大失血的病人,急著推病床衝出,邊詢問:

「先生你叫甚麼名字?」

「先生你怎麼受傷的?」

「先生我們先把褲子脫下來…!」

阿斷完全不說話。

簾子一拉之後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整個檢查超乎所有人預期,阿斷的整個下體都被割掉了!

兩個蛋蛋還在,而且也「只剩兩個蛋蛋」,本來是鳥鳥的地方一點不留,暗紅深邃的一個洞,汩汩鮮血滲個不停。

我大驚「先生你是怎麼受傷的?被攻擊嗎??先生你要給我們姓名才能電腦開檔掛號啊!!你這要趕快急救啊!」

檢傷的護士已經眼明手快開了電腦掛號檔,此時第一次顯示的名字是「無名氏」。

「無名氏」是專門給路倒、意識昏迷、無身份辨識、單獨一人就醫專用的替代稱呼,只是病人清醒竟然也秀出無名氏實在太罕見了。

眾人七手八腳開始要檢查傷口,我又問了:「先生!你被割斷的東西掉在哪裡?割斷的時間是何時你知道嗎?」

攸關能否把斷肢找回重接上,這個非常重要。

甚至我們出外到工廠工地衛教,都有特別提醒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內把斷肢撿回,生理食鹽水(或清水)沖洗完後,隔袋泡冰水(冰塊與水1:1)然後儘快送醫。冰存減少組織壞死,增加之後重建能夠使用斷肢內血管神經的機率,但是也不要用整個冰塊或是液態氮,會凍傷。

這時阿斷操著沙啞的聲音總算開口,給了我們第二次他的名字「我叫阿傑,我剛剛被搶劫了。」

剛跟著進來要記錄病患名字的檢傷護士,馬上跑出去更改電腦上的姓名,而另一個護理師大驚失色,連忙退出簾外跑去找急診門口的駐衛警報案。

所有急診人員都有這種兇殺或是家暴的天線雷達,一聽到懷疑的就馬上支線報警行動。就連我之前看到一個網路部落客的小小孩接二連三無故四肢骨折,第一時間浮現的也是類似的反射。

就當警察一旁靜待我們處理完畢,接手出現開始詢問案情時,被急CALL來的泌尿科醫師也到場了,他一臉驚訝的看著傷口,說「連我也很少看到斷得這麼徹底的。」

連專門處理鳥事的雞雞科都醬子說,更可想像當時現場人員的震撼。

正當大家邊討論那搶劫的兇手為何要下手如此兇殘,又被警察問出另一個震撼彈:「病人是我們醫院隔壁學校的學生,他就是在那邊被搶的。」

我們醫院地處偏僻,旁邊緊鄰一間學校之外,入夜就是暗黑一片的沼澤池塘,上下班都單身經過無人的水池邊,一下雨還要注意會不會淹水,總之是超可怕的環境。

這下子大家都害怕了。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歹徒還潛伏在我們醫院周圍?很多醫護人員都是單身機車上下班,經過那些黝黑路段超毛的啊。

不過就在眾人議論紛紛時間,我瞄了一眼那病人,眼神依舊閃爍著莫名的…獸性,而你們看到這邊也疑惑了:「病人自稱阿傑,為何你一開頭稱他阿斷?」

是滴,因為到這為止,病人依舊在編造他的故事跟病情,把大家唬得團團轉。(嘆…)整個急診忙到爆了還要這樣唬人,很那個耶。

當年我在各科實習時,深受我的導師感召,對精神科充滿期待。他是名精神科資深醫師,幽默風趣又多才多藝,寫詩作畫樣樣來,在他的網誌跟聚餐談吐之間,充滿了對精神科的熱愛、家人的關愛、及對其病患的包容。

當時導師說過「其實精神病是生理的病,跟其他病沒有兩樣」,體內化學物質的高低佔據了思緒、藥物機轉如何調整控制穩定,他希望能將精神病去汙名化,讓所有人能平等對待這類疾病,就像是其他的內科疾病一樣。

我那時年紀小,不懂為何精神病患會被汙名化。

實習期間,我跟精神病患們一起在鐵柵門後的「重度病房」唱歌、跳舞、打乒乓球、做蛋糕一個月後,深深害怕那天如果我白袍脫下,握有鑰匙的總醫師會不讓我出鐵門…因為神智清明時期的精神病患如果談吐正常,跟你我沒兩樣啊!

但是時間一久了之後,我發現,對於個性屬於外科系、要求快狠準、極其沒有耐性的人(舉手),精神科是一種極度的折磨…

講了一百次還是沒有跳脫想要自己花兩千萬創業然後大賺一筆想法的躁型病患,依舊抓著你開起一對一直銷大會;

一提到過世五年的阿嬤就哭、整天對著窗外隱形阿嬤聊天的阿姨;

跟家人通電話講到把話筒跟話機砸爛,六七個醫護人員疊羅漢還壓不住、連我都被踹一腳的退休老闆…

每個病人的進步,精神科每天晨會時逐一列出,我看著充滿慈愛光環的導師跟精神科總醫師們互相解析於每個病人的行為舉止,是那種人格異常?還是精神疾患分類?鼓勵跟讚嘆於每個病人的一點點進步,說實在的…我感覺不到,因為就還是一樣…「雖然病人講的是中文,可是一看就不正常」。

就算是整天面對面相處在一起,沒有拋開主觀的想法,依舊是無法理解病人眼中的世界。

我參觀了整個重度病房,看到傳說中的「緊閉室」,鋪滿白色沙發從牆到地板,我好奇地戳戳問「這是防病人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