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解剖活兔再念經超渡，這就是教小孩了解生物、珍惜生命的方式？

嘉義市私立嘉華中學一名生物老師，去年五月在高三醫科升學班實驗課時，讓37名學生分組學生解剖8隻活兔，被爆料到新聞上。

有人說：教育就是拿幾十年前的東西教給現在的孩子，還期望他們用這些東西去面對幾十年後的世界。當然教育並沒有這麼糟糕，但是這個新聞裡面，我不得不承認這一句話實在是一針見血。

該位老師說：「我的老師當年就是這麼教我的，我現在也只是想要把同樣的東西教給我的孩子們」。於是，我們的教育就這麼重複那一套幾十年前的東西：

以非常微薄的理由說「我們來解剖」，卻沒有想過有替代方案可以達到相同甚至更好的學習效果。網路上明明就是滿滿的照片影片，甚至還有互動式的程式可以免費使用。在這個例子裡，理由是「解剖教學應該使用未來醫治哺乳類的類似物種」。

然後完全沒有想到可以使用已經死亡的動物，非要搞死一隻活的動物不可。有心明明就可以找到已經死掉（人道處理或因為其他原因喪命準備淘汰）的各種動物，不需要額外犧牲動物。這個例子裡，於是就買了八隻幼兔來解剖。

再用錯誤的方法讓動物痛苦的死去。或美其名曰「麻醉」，好像內臟被亂攪一通以後還可以把肚子關起來甦醒一樣。在這個例子裡，他們使用乙醚這種幾乎不該使用在任何動物身上的藥物來安樂死兔子，而且也一樣說著「用乙醚麻醉」這種話。

接著流水帳似地帶著學生走過一次「這個泡泡的是肺、那個黑黑的是肝、那邊彎彎的是小腸、這裡紅紅的是心臟⋯⋯」這種非常表面的、根本不需要犧牲動物的學習，然後覺得自己有學到東西了。就像是臉書上加了一大堆好友，但只是對每個人都只有看照片知道名字然後就沒有了，卻因此覺得自己人緣超好。

然後學生慢慢地情緒就興奮了起來，走過一次流水帳之後開始亂剪臟器把動物大卸八塊過程嘻嘻哈哈，搞不好還比賽誰比較有「創意」。顯然沒有建立正確的實驗態度和實驗室規範。在這個例子裡，學生也的確把兔子挖出眼珠（目的不明），和器官排成笑臉，甚至還全程錄影下來。

就這麼胡搞一番之後，最後把動物屍體收集起來慎重埋葬甚至念經超渡，以示尊重。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想到，不孝子女在父母生前病痛時不聞不問甚至父母瀕死時吵著要分財產，然後父母死後才大張旗鼓辦個喪禮風光下葬備極哀榮，以示孝順。在這個例子裡，老師只是說自己是虔誠的佛教徒，絕不是網友所指虐兔殘殺之徒，但是顯然並沒有和同學討論什麼是真正尊重實驗動物的態度和行為。對實驗動物犧牲應有的態度和尊重，也許就是實驗開始前的一句「我們要尊重生命」，自此再無任何表示與說明。於是學生也只會在實驗結束後感謝大體老師，並且將屍體埋入操場旁的土中安葬，做這些「讓自己好過＆以示尊重」，但是對動物活著時候承受的不當對待一點用都沒有的事情。

現在的高中生物課綱裡，青蛙解剖單元已經列為延伸性探討活動，也就是照理說老師可以自由選擇是否納入教學內容，學生也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實做。但還是有一大堆的高中要求學生親自上場，一年又一年地重複這樣的事倍功半、犧牲動物的性命只為了效益不大的「流水帳學習」。甚至就像這位老師一樣，以其他的動物來解剖，並且稱之為「課外補充」。

最糟的是，許多版本的課本或參考書，或是像這一位把幾十年前學到的那一套拿過來照用的老師，依然使用乙醚作為唯一致死或輔助致死的方式，讓已經死得不太值得的動物在死去的過程中還要遭受極大痛苦（乙醚致死有多糟糕可以參考筆者過去的文章）。當然老師們可能也覺得很委屈，畢竟是課本上或是以前都說用乙醚的，大家也都是照著操作而已（連結底下的註二）。但我覺得這就是整體的問題，因為各版本的生物課本也都是找高中老師來編的不是嗎？顯然大家的觀念和做法都沒有更新啊。

而且，從這位老師的言詞中，我們也可以明顯看見許多教師們都還是保有以前受教育的那種制約跟想法，覺得解剖課根本就是天經地義，從來沒有去思考到底課程的目的、還有動物為此犧牲生命的意義為何，所以才會認為「解剖兔子是課外補充」。天曉得這樣看似「冒險旅程」的活動背後到底真的有多少教育意義與成效，但幾乎可以確定的是，為此犧牲的動物實在有點被當作耗材般的沒價值，而且多半都在不安樂的亂搞致死中承受極大痛苦慢慢死去。

我想強調的是，教育熱忱當然很珍貴，但也不是所有的事情套上「教學」就是對的。解剖課程和操作方式沿襲數十年，難道這是唯一的學習方法、唯一的教學設計和活動內容，沒有其他更「先進」，更值得經歷並學習的辦法嗎？

這樣的教育和學習，除了強化「反正我們就是要殺掉動物」這種把犧牲生命當成理所當然並且麻木，以及把動物當成耗材來使用的心態之外，到底還有什麼意義？解剖活體動物的實驗是有明顯缺點的，就像解剖兔子的爆料學生所描述的一樣，學生會難過、會沮喪、會心理不安、會恐懼，他們並不是傻傻的不會反思解剖實驗的必要性或是都鐵石心腸。但現行常態的高中解剖課程卻還是依然故我，無視於這麼多的問題和困擾，難道學生的感受不值一哂嗎？

所有教學在設計之前，不斷要問的就是目的、目的、目的。目的不清楚，心態和做法就不容易正確建立。照本宣科的做法容易培養出「阿就這樣啊沒有為什麼」的學生，根本忘記為什麼要犧牲動物。不然，就是混沌地搪塞一個聽起來煞有介事的理由，好比說「解剖是要使一個生命的犧牲發揮它的最大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