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歐洲灰姑娘:這座西方最醜的首都,為什麼受人歡迎?

柏林,歐洲灰姑娘:這座西方最醜的首都,為什麼受人歡迎?
Photo Credit:tuo tengganai CC BY 2.0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如果您從柏林一棟建物頂樓的平台眺望遠方,並不會看到羅馬建築的穹頂、巴黎建築的粉綠色鍍鋅屋頂,以及紐約摩天大樓林立的水泥叢林......

文:彼得施耐德

為何柏林在最近這幾年成為全世界最受歡迎的都會之一?要為這個問題找到答案並不容易,不過,至少我們知道,它吸引人的地方並不在於它的市容。柏林不是一座漂亮的都市,在歐洲各國首都之中,它其實是個灰姑娘。

如果您從柏林一棟建物頂樓的平台眺望遠方,並不會看到羅馬建築的穹頂、巴黎建築的粉綠色鍍鋅屋頂,以及紐約摩天大樓林立的水泥叢林。柏林的市容一點兒也不壯麗,毫不令人感到興奮,更別提那種令人驚恐的刺激感,因為,柏林沒有一處游泳池位於摩天大樓的73樓,柏林沒有在某個令人暈眩的高處設置熱帶風情洋溢的棕櫚花園,更沒有位於摩天大樓頂樓的高級賭場,讓無法忍受在賭局中慘輸的賭客快意地從高空的露台縱身躍下,一了百了。

柏林那些高度僅止於5層到7層樓的建築物顯得如此單調劃一,從前的樓頂大多是紅色斜式屋頂,仍未改建成目前的高級頂樓公寓和休閒造景露台。僅僅在三十年前,就在柏林圍牆倒塌前沒幾年,西柏林人的起居喜好突然出現一些轉變,他們發現在栗樹與菩提樹上方的城市居家生活,明顯地優於在它們的樹蔭底下,於是他們開始嘗試在屋頂處開出一扇扇窗戶,並利用空間打造休閒露台。比起周遭那些看起來像立著的鞋盒一般的辦公大樓和飯店,頂樓的公寓現在只位於一個普通的高度。

放眼望向西邊,我們可以看見那座造型類似巴黎艾菲爾鐵塔的西柏林「廣播放送塔」──突出於一片建築群中;往東邊望去,第一眼則當然會瞧見368公尺高的東柏林「電視塔」,它鋼骨結構的球型平台在午後陽光照耀下,會反射出十字架形狀的亮光,這一點讓那些建造這座高塔的共產主義者相當不悅,因為他們原本想透過這座高聳參天的建築物證明「社會主義的勝利」。

機靈的柏林人因對東德獨裁政權反感,而把這個十字狀閃光取名為「教宗的復仇」。這個懸在高空的反光現象顯得如此不可解,如此陰魂不散,它不僅讓東德政權無從擺脫它,而且還預示了它的未來:東德的終結。

由於柏林的城中區大部分曾隸屬於東柏林,那些生活在此區的市民必須等到兩德統一,即東、西柏林合併後,才有機會打造他們的頂樓公寓。

不可否認地,較高處的住家可以擁有較佳的視野,這些住戶只要朝窗外一望,就可以看到一些代表性的柏林地標:位於哈克市場旁那座已重建完成的猶太會堂的鍍金穹頂;英國建築師諾曼.佛斯特爵士為德國國會大廈增建的玻璃穹頂──這個透光的設計不只減輕了這棟歷史建築的沉重感,也讓室內空間採光充足;布蘭登堡門上方那組由勝利女神駕著四匹戰馬的雕像已經過修復,就連東德時期所積累的塵埃也被清得一乾二淨;在較遠處的波茨坦廣場旁有一座「馬戲團帳篷」,那是畢業於慕尼黑科技大學、26歲移民美國的德國建築師赫穆特.楊恩所設計的「索尼中心」,此外,義大利建築師倫佐.皮亞諾打造的「德比斯大樓」和德國建築師漢斯.柯爾霍夫的作品──101公尺高的「柯爾霍夫大樓」也在此矗立。

Photo Credit: AP/達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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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茨坦廣場在二戰期間遭到戰火徹底摧毀,後來又有柏林圍牆穿越,它在美蘇冷戰時期因而成了柏林名氣最響亮的荒地,直到柏林圍牆倒塌後,這座廣場才經由許多建築計畫和公共建設的實施,而逐步恢復從前做為柏林交通樞紐和商業中心的地位。

波茨坦廣場在柏林圍牆倒塌後,曾是歐洲最大的建築工地,也是世界各地建築師競技的舞台,然而,至今仍沒有攀登摩天大樓的極限運動家想要征服波茨坦廣場中,這些設計新穎、高度卻明顯不足的高樓,也沒有像法國知名高空繩索表演者菲利普.佩提特這樣的人物,想在波茨坦廣場的辦公大樓之間繫上一條纜繩,在上頭來回穿梭地作秀。

沒錯,儘管華爾道夫.阿斯托利亞飯店這棟高119公尺的新建築已經刷新柏林建築物的高度,但吸引知名的極限運動家前來一展身手又是另一回事。與曼哈頓、芝加哥,甚至法蘭克福的天際線做比較,柏林新出現的天際線看起來仍然像是地區型城市。

總的來說,柏林在整體上仍欠缺成為一個歐美大都會所應有的「標準配備」:它沒有紐約或倫敦的金融區,沒有科隆或巴黎那些古老而莊嚴的大教堂,也沒有像港都漢堡有著聲名狼藉的紅燈區,甚至柏林的艾菲爾鐵塔──即前面提到的「廣播放送塔」──也只有巴黎原版高度的一半!

羅馬作家愛德華多.阿比那提是我的好友,他曾告訴我他第一次到柏林時的觀感。他在1990年代首次拜訪柏林時,德國已經統一。他在「柏林動物園」站──柏林分裂期間西柏林最主要的火車站──下車,當他走出車站並環顧四周時,看到前方陰沉沉的車站廣場旁有幾個貨幣兌換亭和點心攤,還有威廉大帝紀念教堂那座被二戰摧毀卻刻意不修復的殘破塔樓、曾被認為建築風格前衛、且外觀以平行斜線交錯成菱形幾何圖案的畢爾卡百貨公司,以及「動物園皇宮電影院」,它的正面當時掛著一幅為某部美國動作片宣傳的超大型海報,色彩相當鮮豔。

他發現,在這個柏林重要的火車站周邊,竟沒有什麼建築物能吸引他的注意,沒有大圓頂、沒有教堂的塔樓、沒有拱門、也沒有雕琢裝飾的房屋立面,能讓他那義大利的審美目光停駐流連。這個廣場帶給他的視覺衝擊,讓他把心思轉回自己身上,他開始自我檢討,或許當下唯一值得注意的事物是自己的價值判斷。隨後那幾天,他在柏林的幾個地方走動過之後,看法已不像在火車站廣場留下的第一印象那麼負面,不過,也談不上什麼好感。總之,他帶著禮貌性的微笑向我坦承,柏林顯然是他所見過西方最醜的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