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旺角衝突到香港未來

由旺角衝突到香港未來
Photo Credit: Bobby Yip / REUTERS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最後,即使你相信勇武抗爭、相信香港遲早能民族自決也好,至少要懂得從全球化經濟與國際關係的政治角度找到香港的位置。

若然本土派內部無法分割,便會形成明顯的理論矛盾:一方面主張議會抗爭失效,所以提倡街頭武力抗爭,另一方面卻又派人進入議會。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當然,本土派可以辯稱這是雙軌戰術,即一邊擴大在議會內的影響力,一邊擴大議會外的武力抗爭,實行裡應外合。但怎樣裡應外合,卻沒有人知道。

本土派的另一個問題是策略矛盾。近年本土派一路走來都是主張不受中間多數約束,大肆批評中間多數是和理非非的港豬。針無兩頭利,這種做法根本不可能獲得中間多數支持,投本土派一票。也許,本土派只是藉著今次補選,擴大本土的聲勢,令本土思潮「入屋」。然而,本土派想要更「入屋」,要中產、家長、60後、70後支持,就無法不走溫和的政治路線,以及落實地區工作。激進路線也許能吸引年青人的支持,卻不可能吸引多數生活穩定的中產階層。

到底本土派仍相信議會能帶來改變,還是認為街頭勇武抗爭是唯一出路?這問題由始至終都不清楚。但若然本土派相信議會能帶來改變,為何不改走溫和的政治路線,與泛民重建互信與合作,主打本土議題呢?單看梁天琦的政綱,不難發現不少政綱,譬如所謂的食水自治,泛民亦可以動議支持。當然,也許本土派不信任泛民,但議案要能通過,也必須與泛民合作。如果不與泛民合作,這些政綱只是空頭支票,不可能兌現。這是政治現實,不論本土派支持者喜不喜歡也好,亦無法否認。

旺角的暴力衝突衍生的兩個重要問題

至於普羅大眾,沒有既定立場的小市民或黃絲,至少要思考兩個重要問題。

第一是,相同武力程度的抗爭在未來運動中又再出現,我們應該如何面對?抗爭往往都集中在一個場地。當部分人,即使是極少部分的人走去還擊警察,警察就會將在場的所有示威者當成是暴徒對待、在法律上,你亦有機會被視為參與暴動。

問題是,你卻難以阻止這部分勇武派向警察還擊。因此,假如每次抗爭都有相應的勇武派用武力還擊警察,我們就必須進行兩極的選擇:或是參與還擊,或是完全退場。當上述情況開始重複出現,漸漸地,整個抗爭場地只會遺留「勇武」的抗爭者。

我們真的願意看到抗爭如斯走下去嗎?如果不願意,我們又如何阻止用武力還擊的示威者?反之,如果你願意參與這種武力抗爭,又真的想清楚能承擔相應的代價(譬如暴動罪或襲警罪成)?你又真的想清楚這種武力抗爭真的可行嗎?這便引申第二個問題:接近暴動武力的勇武抗爭能有成效嗎?

假如武力抗爭的目標是民生議題,也許有時能因增加政府的管治成本而逼使政府妥協,但換來的卻是自身承受法律責任的代價。而且,觀乎政府近來的強硬態度,政府似乎寧願增加管治成本,也要捉拿違法的示威者,可見這方法只會愈漸失效。當然,若然示威者能夠獲得多數民意支持,又是另一回事。但多數市民真的會支持武力抗爭嗎?也許,從網上來看,支持者甚多,但只要回到現實,問一問家人與身邊的朋友,就會看到真相——他們最多只能同情與理解,不可能贊同武力抗爭繼續下去。

假如武力抗爭的目標是脫離中國,這更匪夷所思。有論者經常提到只要等待「支爆」,即中國經濟崩潰連帶政權不穩甚至內亂,香港便能藉機發動革命。然而,這想法的成功率微乎其微。假如中國真的「支爆」,最大機會是大量中國難民、資金湧入香港、駐港與廣深解放軍亦會出動維航,香港想趁機實現獨立自決運動,幾乎不可能,除非已有足夠的武裝力量與解放軍打仗。反之,若然中國真的對香港失去控制,最有可能藉機介入與掌權的便是美帝,而不是本土派。屆時香港人的自主命運,只會成了美帝粉飾下的傀儡政權。

除了武力抗爭外,還有什麼可行方法?

事實上,我認為武力抗爭是不可能實現獨立自決。你要提台灣經驗,眾多研究兩地三岸的學者已指出不可類比。至於像沈旭暉沈旭暉所言,學越南建立強悍民風,也吸納不到港人支持。但是,和平示威又不可行。說到這裡,難道只能像沈旭暉教授所言,保留文化香港,離開香港?

不。我自己就無能力離開香港,但我卻沒有一般人的政治無力感。因為我沒有香港人的身份認同,更精準地說,我沒有「仇中」的港人身份認同(雖然我討厭中共,但不歧視、仇恨與看不起中國人,亦對中國人文與經濟發展不悲觀)。

我的基本立場是,香港的核心價值與特殊地位只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偶然產物、是英國殖民政策的需要,以及歷史上英美與中共博弈下誕生出來的副產品,從來並非港人自己爭取回來;香港只不過是細小的港口城市,無政治人材、無軍隊、周邊大國虎視眈眈,加上地理位置,基本上注定只能成為某一國的特殊經濟區,這亦是香港素來的宿命,只不過以前是英國政府,現在是中國政府。

假如你接受上述基本立場,便能推出如下的結論:香港從來都是靠經濟力量換取政治權利,包括過去、現在與將來,這是唯一出路。然而,香港要持續成為成功的特殊經濟區,就需要更大而且多元的經濟貿易,無可避免要與鄰近地區發展緊密經濟貿易關係,包括中國——當然,經濟不一定全面向中國靠攏,但這是必不可少。而經濟貿易會帶動人口流動與文化相交,同樣會產生中港文化衝突與所謂的「換血」,這其實無可避免。

假如你接受上述的論點,你就會發現香港的位置。沈旭暉教授講的「活在灰色世界的藝術」,我自己的理解並非是叫大家「犬儒」做「世界仔」,而是像許寶強教授所言的「狗智」,即大家要忍受這幾十年的過渡,保住優秀的香港文化,同時想辦法發展自己的經濟優勢,在任何時候、面對任何政權,亦能獲取特殊的政治權利。 所以,我們應該思考的是香港在全球化經濟底下,可以發展怎樣的經濟模式,建立特殊無可取替的經濟體。當然,有人可能說,以香港現時的政治環境,其經濟只會為中國政府服務。我不否認,上面的所謂出路絕非一勞永逸,但與中共進行政治經濟的合作與博弈,可行性總比直接以政治鬥爭進行博弈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