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鎮壓兩週年回顧：關於佔領行政院的創傷與回復

前幾天參加了一個323佔領行政院的回顧活動。被打傷的民眾現身說法。現場氣氛凝重。據說有人講到流淚。當時肉體與精神上的打擊，對他們造成兩年都無法平復的創傷，至今餘悸猶存。

有人即使只是被警察上塑膠條銬，沒有被打，也還是精神受創。這兩天跟朋友討論，為何這些受難者會受到如此嚴重的打擊。還有人光是想到當天的事，就渾身發抖，憂鬱症發作。我想知道原因。

據說，是因為很多人沒意識到抗爭的嚴重性。他們沒有想過公權力會對人民實行武力。也有人只是去現場觀光，就被警察施暴。

討論現場，遇到兩位素來景仰的大作家，跟他們與一些人討論。有人說，當時警察會施暴，是因為收到命令。他們要怒打一波，打到讓群眾害怕，殺雞儆猴。行政院是國家的中樞，非比尋常。不打，不足以維護國家尊嚴。

但很多來行政院的民眾，卻以為是和平靜坐。

Photo Credit: 翻攝網路

這令我瞪目結舌。佔領公署，是比社運遊行更進一步的抗爭行動。都已經來了，卻沒想過會被打。他們到底是活在怎樣公平美好正義的世界裡？戒嚴時期的抗爭，例如中壢事件，甚至有人被開槍打死。遠的不說，2001年大林焚化爐抗爭，也是石塊木棍、豬屎齊飛，警察與民眾人人掛彩。而很多第一線跟警察推擠，成功佔領立院與行政院的群眾，也有這樣的意識。如果只會坐下、喊「警察後退」，根本也沒有佔領了。

任何形式的抗爭，都必須付出代價。出發之前都沒想過嗎？

朋友說，那是因為階級不同。像我們這種中南部民眾，平常就看過警察濫權地方收保護費、喝花酒、打人恐嚇、白嫖，無所不來。什麼公權力就是正義，什麼司法象徵，都是理想中的事。我們活在現實社會。台灣是個黑道可以當立委，上到總統、下到里長都會貪污腐敗、濫權圍事的社會。這些平常被保護得很好的中產階級／學生，對於抗爭的理解，可能還遠不如他們平常在嘲笑讒謔，稱之為「八嘎囧」的下層階層的青年。

結果他們被打了，精神受傷了，要申請國賠。

我不知該說什麼。反核佔領忠孝西路時，鎮暴部隊的精英小組全副武裝，衝到公投盟宣傳車邊，把器材打壞、把人撂倒在地。我也沒看公投盟吭聲。這是代價，上街頭的人都知道。

但318事件前後，來的學生與靜坐者好像不知道，於是有了創傷。

Photo Credit: AP/達志影像

創傷要如何平復？我覺得，多關心不公義的事，多接觸這個社會，自然會有自己的答案，也才知道如何去面對肉體或內心的傷痕。

也許，以後的抗爭，就不會再有人喊「牽手」、「坐下」。不是什麼事都必須暴力以對，但一味把虛幻的公理寄託在公權力上，卻沒想過正是公權力的不彰，才導致人民上街頭。連這都不懂，還是不要到現場讓自己受傷。

責任編輯：闕士淵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