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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藝術的幸福與災難——春遊水晶教堂

日常藝術的幸福與災難——春遊水晶教堂
Photo Credit:星佑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我們批評當局者貴古賤今的消費,對於裝置藝術的考量,犯了形式優先,內容後補的不誠懇,畢竟台灣的文化是有深度、大有本錢讓觀光客「消費」,時下快速消費的文化說不定也有文化內裡,而被稱為無深度的觀光裝置藝術周遭還有更多的在地「文化財」,等著用心的藝文相關工作者投以新世代的凝視。

近期的日常話題與「藝術」邊界互相糾纏,從無心插柳柳成蔭的蘇迪勒颱風,過境臺北後創造出的《歪腰郵筒》,以及無論海水會乾,石頭會爛,都要沿海愛相隨的台南北門《水晶教堂》與嘉義布袋《高跟鞋教堂》;荷蘭藝術家弗洛倫泰因・霍夫曼的《黃色小鴨》,以及2016年設計師林書民因應猴年應景所設計的《福祿猴》大型光雕作品。藝術頓時成為日常生活、剔牙買單的話題。

無獨有偶,我與第一次踏進台南的友人堅持並雀躍地想一睹「水晶教堂」風采,旅程結束之後,筆者隨即關注到隨著高跟鞋教堂爆紅之後,「鑽石教堂計畫」又重現曙光的網路新聞,挑起了筆者「再探」這些已經「海枯石爛」的議題。

Photo Credit:星佑

Photo Credit:星佑

上述公共藝術/裝置藝術或是建物,似乎與藝術家並無直接關聯,或者說,藝術家作為藝術生產者的位子在這些爭議中似乎是缺席的;而近期藝術家占有作者一席之位所討論的議題,則是圍繞在「作品是否為藝術?」的討論上,這些現象背後隱藏的「創造性」爭議是什麼?如同旅遊一樣,出發總要有個方向,就往台南北門出發吧。

影像產業/文化?

今日影像技術普及,婚紗攝影很可能是多數人這一輩子最接近創作狀態的時刻了,「幸福感」盈滿形式與內容,新人自己同時扮演著作品與作者的身份,創作過程中包含選擇「異國」、「異地」、「旅行」,為自己的「愛情影像作品」提供絕對個人的意見(或是兩人協調整理後的統一意見),短時間內換穿多件精心挑選的禮服,這項伴隨婚姻制度的產業,歷久不衰,而且推陳出新,婚紗攝影(wedding photography)生產出特殊的台灣文化?

水晶教堂、高跟鞋教堂、鑽石教堂,搭配玻璃帷幕的造型與材質,在碧海藍天下耀眼奪目,這些讓人想拿起手機拍下的「景點」,不就正好是一連串的結婚意象嗎!觀光客與遊覽車堵塞這些鹽分地帶的同時,一對對的新人,如同西方的印象派一般,離開單一光源的畫室,攝影棚也開始走向戶外。

Photo Credit:Corbis/達志影像

Photo Credit:Corbis/達志影像

「外拍」有著天地作為愛情見證的崇高感,教堂提供人神交匯的場地,單隻的高跟鞋還可以讓人想到灰姑娘的故事,這是她為真命天子留下的唯一證物,而尚未蓋好的鑽石更不由分說的,一直是結婚流程裡的關鍵角色,無論是單膝下跪的求婚、還是男女雙方交換戒指的時刻,透過攝影,所有的觀者包含攝影師都是主婚人兼做媒人。

李玉瑛在〈裝扮新娘─當代台灣婚紗業的興起與發展歷史〉一文中從社會歷史的面向,剖析婚紗攝影的變遷過程如何發展,認為婚紗照的儀式化,顯示現代的文化產業如何支配人們的生活實踐,在傳統的婚俗之上,重新賦予新意義,進而成為一種文化產業,結婚照和婚禮分開的同時也建立了新的傳統。

婚紗攝影固然是西方人的發明,最早的婚紗攝影工業雖然不是由台灣所記錄,但最早的婚紗攝影「公司」卻應該是台灣的發明,李昱宏在他的研究中,曾觀察在中國開設的攝影公司打著台灣的旗號,以「臺北」為店名,向中國的消費者宣稱來自台灣的純正血統。根據統計,2001年台灣的婚紗產業有108億的產值,穩居柯達軟片全球最大的進口國。台灣的婚紗攝影產業可謂獨霸世界,這項產業交互形塑出的何嘗不是一種文化?

婚紗攝影是一種影像文化,也是一種影像產業,流於場景的景點或許沒有這麼的「空泛」與「表面」,營造幸福感的內容訴求已經達陣,不夠空泛與表面,怎能任觀者各取所需的貫穿故事與意象,達到人機合一(人與相機)的最高境界。

陽光、海風、鹽味、觀光客

沿海春遊,陽光格外溫暖,海風陣陣,夾著鹽味襲來,木麻黃稀疏的佇立在魚塭阡陌的交界,而沿途的小吃攤叫喊著琳琅滿目的海產,實地到了水晶教堂走一遭,手機舉高的自拍或用自拍棒集體入鏡,才是現場的「實景」,人們總是有辦法在人群中,尋找一個理想的角度,將人群排除在景框內,我們常宣稱「我要當個死觀光客」形容自己旅遊時的態度,用相機找到自拍的招牌角度與名勝古蹟留影,宣稱到此一遊,拍照與觀光的依存關係,既是彼此的過程也是彼此的目的。

Photo Credit:Corbis/達志影像

Photo Credit:Corbis/達志影像

觀光客的目的就是在場,並且留下大量的記錄,讓「記錄過程」成為回憶,而不是讓記錄對象成為回憶,記錄過程已經是旅程回憶的一部份,「拍照、打卡然後呢?」這是報導高跟鞋教堂的新聞標題;「然後」這個連接詞問得輕巧卻讓聽的人無所適從,難得的假期來到「漂亮」的景點,我珍惜與朋友共同相處的時間與出遊的回憶,難道還要問「然後」?

「在場」之後沒有「然後」,捕捉完了理想再現的影像,猶如親眼目睹,而且還是親眼目睹,眼前的風景跟手機螢幕景框內的風景,雙重的影像讓觀光的欲望與愉悅同時被滿足了。

取景結束,用影像證明到此一遊,吃完名產,用身體體驗道地的海味,乘興而來也要盡興而歸,「純觀光」沒有「然後」,假期結束離開觀光現場,重返工作崗位就是「然後」;「死觀光客」背後隱含的消費是一種舒壓式的「消費」,影像是今日觀光的「最低消費」。

消費,然後呢?

台灣不難見到奇觀化的大型公共建物,成為吸睛的觀光景點,能夠像水晶教堂、高跟鞋教堂這樣吸引人潮與錢潮的「成功」案例,形成一個系列「作品」的也不算多,未來鑽石教堂與世人見面,難道僅能用文化脈絡或是主觀的美學作為批判的角度嗎?人潮與錢潮的背後,包藏著我們平時已身在其中,卻忽略的婚紗攝影文化,能從一種消費模式,形構出一種專門產業,如何從文化現象內找到尚未被深化與挖掘的文化內裡,或是藝文工作者的任務。

Photo Credit: 雲嘉南濱海風景區管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