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電影的昨日與明日-藍色電影院專訪國影中心執行長林文淇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文字整理:王涵
當我們提起侯孝賢、李安、李屏賓時,我們都用「台灣之光」來形容他們,透過他們的才華及努力,台灣終於走向國際,被世界所看見。
我們的土地真的這麼美好嗎?我們總以「台灣之光」為榮,回過頭看,我們的國家電影中心(前國家電影資料館),卻非常窮破。我們沒有一個完善的陳列館,可以把這些傲人的電影資產,體面地展示在國人及國際影人面前。難道,我們的國家就是這麼寒酸,無法拿出一套良善的文化的對策來善待這些珍貴的電影資產嗎?
「這麼重要的國家資產,政府到底做了什麼?」
藍祖蔚:林文淇執行長在三年任期中,最大的感觸跟想法是什麼?
林文淇:從「國家電影資料館」到「國家電影中心」,我覺得一直不被重視。我們討論著李安、侯孝賢等「台灣之光」的風光明亮,但片庫裡的電影資產卻隨著時間不斷消逝、不見光明,我都稱這為「沈默的死亡」。今天就是要來這裡聊聊這些「台灣之恥」,多少有點自我嘲諷的心情吧!
藍:「國家電影中心(前國家電影資料館)」一直也是我認識電影重要的寶庫,歷年來的館長也有許多委屈,但很少人能像林執行長這樣勇敢的說出真話。今天,就請林執行長直接的來講出,「國家電影中心(前國家電影資料館)」現在的困境有哪些?
林:「國家」兩個字蠻沈重的,大家都會覺得我們是「國家級」單位。馬丁•史柯西斯(Martin Scorsese)來台灣拍《沈默》時,想找一個全台放映規格最好的場地看毛片,於是找到了我們。當時,我直接坦承國家電影中心的放映規格真的不行,建議他們另尋放映空間。可見國外都認定了我們這裡應該擁有最好的放映設備,實際上卻完全不是。

我們其實是文化部設的基金會,主要任務是保留、典藏珍貴的電影資產,當然還有很多專案及各式各樣的任務。電影資產部份,包括被921地震震壞的台灣電影製片場(現名為臺灣電影文化公司)原有的許多影像資產,如:50年代新聞片、紀錄片、東勢國小的相關影像(東勢國小已於921地震時被震垮);還有我童年的記憶,如「新生活運動」時小學生受生活教育的片段,我甚至還在裡面看到了我同學,這麼多的歷史畫面,現在看來都是相當珍貴。
另外,許多經典台灣電影,如胡金銓、李行、郭南宏等大導演,也都留下了很多電影及相關文物在我們這邊。以及台語片,台語片的藝術性或許比不上胡金銓、李行導演的電影,但歷史及文化價值很高,很多人看了後會很有感覺,保守估計1956年到1981年,總共拍了1,200多部台語片,如今僅剩下170部保存下來;這些影片雖然都能看,但許多部狀況很糟。
我們最大的困境是沒有經費,國家電影中心一年的經費約為3,600萬到4,700萬。但我們有11個片庫,約14,000-15,000部影片,還有許多珍貴文物、海報、劇照要保存。樹林片庫位於新加坡工業區,多是租來的廠房,為了保存這些電影資產,我們蓋了低溫片庫,因為有些膠片(如硝酸片)會自燃;相較他國的片庫都有預防性的設備,但這些我們根本不敢想,只能把最基本的保存做好。
國影中心片庫目前溫度大多是18-22度,但理想的保存溫度是4度,就算一年電費已花費500多萬了,保存環境仍十分不良。除了溫度外,由於片庫一開始就不是為了保存而設計的,所以還有許多如牆壁不夠厚難以保溫等限制,這些都是很大的問題,導致片庫須經常保養修繕。
4年前我們開始做數位修復,立即面臨沒有設備及空間的窘況,只好委外作業。數位修復的經費,是另從科技部的預算而來,名義上是為發展高階數位掃描技術。也一直到去年,才終於用了科技部的預算,買了一台二手高階掃描機,花了1,200-1,300萬左右。
以前的數位修復是沖印,現在則是數位掃描。國際電影資料館聯盟(FIAF)已證實,數位修復完後,還是要沖一份拷貝來做保存才是最好的保存方式,因為這些膠片,在低溫下可以保存500年。現在,台灣還有一家「現代沖印」可以做沖印,但以我們的經費限制來看,就算我們不付租金、不用水電、不付員工薪水,一年至多也只能救10部。
因此,近年來我們除了積極尋求企業募款外,也很感謝一些電影明星及民眾的捐款贊助。在這些拜訪的過程中,企業主常常反問我們說,既然你們是國家的電影中心,這些電影又是這麼重要的資產,政府到底做了什麼?
「做電影保存的過程中很像挖寶。」
藍:國家電影中心的放映空間由夾板隔成,非常寒酸。若有人來參訪,國際影人來台是對這樣的國家級單位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呢?國家給他們的資源並不多,且如果文化不強,只保存這些歷史記憶,應該還是不夠的吧?
國家電影中心業務多元,如:紀錄片影展、金穗獎、國際影展等。我對願意在這邊貢獻的年輕人是非常敬佩的,因為他們有很堅定的信念,努力保存台灣的昨天,在這個貧窮的土壤上面,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林執行長是否願意與我們分享一些國家電影中心近年來的成果?
林:做電影保存的過程中很像挖寶。國影中心前任館長井迎瑞,前年就在苗栗找到了第一部台語電影《薛平貴與王寶釧》,這是令人興奮的消息。另外,去年香港最後一家沖印廠「綜合電影沖印」歇業,他們也捐了好多台灣電影給我們,其中居然還有郭南宏導演的《鹽女》,而且狀況不差,只要經過數位修復後就可以回到與原本相近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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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居家照顧服務,幫助年長者走出老老照顧困境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老老照顧」家庭似乎隨著高齡化越來越多,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
近十年來,隨著高齡化、少子化和各種社會發展趨勢的疊加,年長者的照顧問題浮上檯面,「老老照顧」的狀態,也逐漸進入公共話語中。所謂的「老老照顧」,是指65歲以上年長者,不僅要應對自己隨著年齡增長而來的健康問題,還要承擔24小時照顧另一位長者/失能長者的重負。
身體上的高負荷和精神層面的緊繃狀態,常使得這些年長的照顧者,處於身心失衡的邊緣。他們可能更容易罹患憂鬱、焦慮和失眠等心理健康問題。除此之外,照顧者可能因為照顧工作而無法安排個人時間,無暇參加社交和娛樂活動,導致感到孤獨和無助,與社會疏離。對於年長者而言,他們的社交資源和互動網絡本來就相對缺乏,這些內在的壓力就更容易被忽視,使得老老照顧的挑戰,在社會上長期處於被低估的狀態。
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
77歲的洪爺爺和72歲的洪奶奶,住在一個安安靜靜的小社區裡。他們夫妻倆有三個孩子,長女和次子都已經組成了自己的家庭,只有曾經小中風的長子與他們同住,一家三口靠著洪爺爺的豬血糕攤子,勉強的維持著生活。

大約在五、六年前,洪爺爺就發現自己身體不太舒服,下腹部常常疼痛。或許是不願意面對自己生病的事實,因此只讓醫生開止痛消炎藥應付病狀,拒絕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但今年初,他突然四肢無力,倒了下去。這次,醫生檢查出了洪爺爺的疝氣問題,緊急動了手術。但手術之後,身體的復原狀況並不理想,脊椎也發現了退化和磨損等問題,再加上原本就有高血壓和青光眼,洪爺爺不僅無法做生意,連生活起居都得依賴洪奶奶的照顧。從起床到進食、洗漱、上下床,生活的每一步都需要依靠妻子攙扶協助。但是,洪奶奶自己也是一個70多歲的長者了,骨質疏鬆症和膝關節病痛已糾纏她多年,加上獨自照顧著失能丈夫的壓力,不管是在體力或心理上,對奶奶來說都是非常大的負荷。「我照顧他(洪爺爺),要背、要推、要抱⋯⋯照顧得我自己都生病了,全身都在痛。我們住四樓,沒有電梯,帶他去看醫生,要找爬梯機的人來幫忙,上、下樓一趟都各要花費900元,真的太貴了,負擔不起。」洪奶奶說。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看到洪家爺爺奶奶處在這樣的困境中,建議奶奶尋求外部援助,她才終於在今年八月,撥打了1966申請長期照護服務。

老老照顧的窘迫,有可能發生在每個人身上
「『老老照顧』的狀況,在已經是高齡社會、即將邁向超高齡社會的台灣,的確有越來越多趨勢。」伊甸基金會的居服員督導陳紹慈解釋道,在傳統的台灣家庭中,照顧長者通常會被視為是家庭成員的責任,然而,隨著現代生活節奏的加快、勞動力市場的變化、現代家庭組成的改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無法提供日常的家庭照顧。這使得許多中老年人,在自己可能也需要被照顧的情況下,仍得承擔起照顧更年長或健康狀況較差的老年人的責任。「許多家庭會陷入『老老照顧』的狀況,有幾個主要原因,一是資訊的缺乏,比方偏鄉、經濟條件較差、資訊取得不易等等,讓這些家庭可能不知道,其實有其他的管道可以提供協助;另一是傳統觀念的束縛,很多人會認為把父母親送到老人院,就是代表不孝。」

一直以來,伊甸基金會嘗試用許多不同的方式,提升一般民眾對於長照議題的認識和敏感度。因此,從都市到偏鄉,伊甸基金會在全台各地設立長照服務站、關懷據點、長照機構、日照中心、社區輔具站等實體單位,定期安排社區服務,包括訪視、弱勢長者餐飲服務等等。也透過社群媒體,例如YouTube、Facebook、Instagram和Podcast等平台,向不一樣的族群和年齡層傳播關於長照的觀念。「我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們知道,傳播新的觀念不容易,改變舊的觀念更是困難。就像獨自照顧洪爺爺的洪奶奶,如果不是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建議,她可能要更久,甚至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是可以獲得幫助的。」陳紹慈說道。

除了讓大家認識被照顧者的需求之外,近年來,伊甸基金會努力將照顧的範圍,拓展到照顧者身上。「因為照顧者所承受的身心壓力是驚人的。比方他必須承受情感上的壓力,尤其是照顧親密的家庭成員時,可能會特別悲傷、無助或焦慮,在所照顧對象的健康狀況惡化時更是嚴重。」另外還有與社會隔絕、經濟壓力等等,陳紹慈也提醒道,照顧者還有很大的一個壓力來源,是自己的身體負擔:「照顧工作往往涉及體力勞動,而且是很大量的勞動,比方協助病患移動、翻身等等,在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情況下,照顧者自己可能也很快就會受傷。」像洪奶奶的情況就是如此——她自己的膝蓋和骨質疏鬆的問題,就在照顧洪爺爺之後變得更加嚴重,因此,提供適當的支持和關懷給照顧者是非常重要的。這樣的支持包括提供實際的照顧服務和經濟援助,包括心理和社會支持,包括讓照顧者擁有喘息的時間。因為,只有照顧好自己,才有能力更好的照顧別人,所以伊甸基金會的努力,不僅提升了照顧者的生活品質,同時也加強整個長照體系的效能和持續性。
安享晚年,應該是我們共同期待的未來
在居服員開始協助洪家之後,洪奶奶終於感到身上的重擔減輕了一些。「他(洪爺爺)是很固執的人,又餓不得。以前我得幫他洗好澡之後再去弄飯,他會因為餓了而生氣。現在有一哥(居服員)來幫忙,我可以趁這個時候趕快去處理午餐,他一洗好就可以吃,真的覺得輕鬆很多。」不只如此,洪爺爺也非常喜歡一哥的協助。只要是一哥要來服務的日子,洪爺爺總是早早就期盼著他,不斷詢問他人什麼時候會到。另外,洪奶奶也在個管員的評估和協助下,申請了居家用的輔具,這樣即使居服員不在,她獨自照顧洪爺爺也會輕鬆一點。

「我們在評估每個家庭的狀況的時候,都是先看他們當下最緊急的需要是什麼,就從這邊開始安排。這也是我們和每一個家庭認識彼此、磨合的開始。因為我們往往在評估的過程中,就會發現家庭中還有更多需要協助的地方。我們必須慢慢地、一步步地協助家庭接納更多的服務項目,或者嘗試其他的服務方式。」伊甸基金會居服員督導說到,協助個案家庭,必須設立短、中、長程目標。以洪爺爺為例,現在他接受了沐浴、肢體關節活動這些服務,然後也申請了輔具,這屬於短程的目標,拉到中、長程來看,居服員督導更希望可以鼓勵洪爺爺出門、願意去看醫生,讓他的脊椎得到真正妥善的治療和照顧。「因為洪爺爺還蠻喜歡和居服員相處,所以未來我們也期待可以透過居服員的引導,讓他能夠走出家門,接受治療,甚至體力可以好到能夠進入我們的日照機構或社區據點,參加活動。」伊甸基金會期待著,在大家的協助下,洪爺爺和洪奶奶能夠生活得更舒適,好好享受老年生活的每一個美好時刻。

「老老照顧」家庭越來越多,老夫妻互相陪伴很美好,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多年來,伊甸基金會投注心力,希望能夠成為年長者晚年的依靠。但我們更希望的是,有一天社會可以建立一個更友善、全面的支援系統,確保長者都能擁有一定的生活水準。這樣的系統應該涵蓋足夠的醫療照護、經濟援助、居住安排以及社交活動,減輕個人和家庭的負擔,並提升整個社會對於年長者的關懷與尊重,更進一步的,讓長者們享受他們應得的尊嚴和幸福。
伊甸基金會「老人照顧服務計畫」透過日間照顧、公托中心、關懷據點、居家服務、長者送餐服務、照顧者團體支持、照顧者資源連結等,讓長輩在熟悉的地方找到服務,也讓照顧者在專業的地方得到喘息,讓每一位長輩及照顧者一起安心、快樂地好好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