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政府財政沒有困難，軍公教所得替代率高達七到八成仍不合理

文：廖千瑤

沒有人反對給予軍公教人員最基本的照顧

首先，在這一篇文章的開頭，我必須強調，沒有人反對給予軍公教人員最基本的照顧，但是倘若軍公教人員的福利受到過度的保障，導致傷害到社會的公平性原則，那麼削減、降低軍公教福利就是必然的。我在這裡要再強調一次，沒有人反對給予軍公教人員最基本的照顧，請軍公教人員不要過度恐慌。

監察院曾經在2002年完成了一份《我國社會福利制度總體檢調查報告》，我在此要引用其中的一些內容：

觀察我國五十年社會福利的發展，長期以來獨厚軍公教人員的社會福利體系，形成福利資源不均與不正義的現象，已經開始受到關切與挑戰。軍公教退撫支出係屬保障軍公教人員老年基本生活的年金制度，理應歸屬社會福利範疇，惟我國預算卻將退撫支出獨立於社會福利支出外，單獨編列；又從近十個會計年度中央政府歲出職能別預算編列情形觀察，於八十八年度前，退撫支出與社會福利支出間的比例為1：1左右，嗣後雖社會福利預算稍有增加，惟兩者比例關係仍為1：2左右，即與全民有關的社會福利支出僅為退撫支出的兩倍。（見該報告209頁至210頁）

目前我國的社會資源過度集中於軍公教特定群體，顯然違反福利資源的分配正義，尤以軍公教人員退撫支出不僅龐大，且福利項目繁多，造成政府財政支出的困難……（見該報告219頁）

軍公教人口再多，大概就幾十萬吧，那麼對於「與全民有關的社會福利支出僅為退撫支出的兩倍」，我們難道不會覺得在比例上有點怪怪的嗎？

即使政府財政沒有困難，所得替代率高達七成到八成仍不合理

馬政府也做了所謂的年金改革，結果我們發現在馬政府的改革之後，所得替代率仍然高達七成到八成。請大家想像一下，倘若今天有一家大財團旗下的某個子公司，其中某個單位的員工們要求董事長必須在他們退休以後，每個月給他們七成到八成薪水的退休金，請問大家覺得這樣合理嗎？我想大家都會覺得不合理。

當然，我們可以再假設一下，如果那個董事長對那個單位的員工有偏愛，就是願意拿公司的錢付給他們這麼多，請問這樣可以嗎？如果那個董事長選擇要這樣做，那麼我們就會請他把這件事情拿到董事會上來討論，甚至拿到股東大會上來討論，讓大家來評評理，憑什麼這個單位的員工在退休以後，公司還要付給他們七成到八成薪水的退休金。

好了，這個案子總算拿到股東大會上來討論了，結果這群被厚愛的員工，突然在現場大聲叫喊：「你們怎麼可以削減我們的福利？我們就是退休以後要拿七成到八成薪水的退休金！哼，這家公司我們也有分到員工持股，別忘了我們也是股東！」

後來這件事情傳到大財團旗下其他子公司的員工耳朵裡頭，大家也覺得退休以後要拿七成到八成薪水的退休金不合理，但是這群被厚愛的員工面對批評卻只說了一句：「你們應該去向你們的董事長爭取跟我們一樣的福利啦，怎麼可以討論要不要削減我們的福利呢？誰叫董事長喜歡我們呢！不然你們轉到我們這個單位啊，跟我們一起享受這個福利嘛！」

大家看到這一幕，請問做何感想？

今天很多人都以政府財政困難的角度來談軍公教年金改革，這其實是不完備的觀點。我必須直言，難道只要政府的財政不困難，軍公教人員的所得替代率高達七成到八成就是合理的嗎？

這些所謂的照顧，在過去不只是所得替代率「高達七成到九成五」（見《我國社會福利制度總體檢調查報告》215頁），另外還有教育補助費、福利品供應與財稅福利等等，種類很多（見《我國社會福利制度總體檢調查報告》218頁到220頁）。我要再強調一次，沒有人反對給予軍公教人員最基本的照顧，但是我們現在討論的重點在於對軍公教人員給予這麼多的照顧是否合理。

Photo Credit: AP / 達志影像

階級複製的情形不容忽視

另外，有些人主張：「軍公教人員又不是世襲的，如果有人覺得軍公教福利好，那就努力加入軍公教吧。」如此，真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們不要誤解問題，我的主張是：「反對政府長期忽略勞工的基本保障，並且把資源過度投注在特定職業的從事人員的福利中」，換句話說，我追求的是「基本保障的平等」。

在這裡，我要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我承認因為職業不同、職位不同所以收入不同、福利不同，但是軍公教人員的福利倘若過度，甚至另編歲出給予此福利，那就應該檢討；畢竟將軍公教人員的福利與社會福利分開本身就不公平。

另一方面，對900萬的勞工而言，勞動成果卻被資方狠狠剝削，那麼顯然是法規出了問題、法規執行出了漏洞。這種政府厚愛資方的情形，當然也要檢討。

政府厚愛軍公教，因此我們要求政府要降低軍公教的福利；政府厚愛資方，因此我們現在要求政府必須改善制度，要求資方必須提高勞工的薪資。這兩件事都指向同一個方向，也是蔡總統在就職演說中所提到的：修補我們台灣的社會安全網，改善貧富不均，讓每個人民都能享有最基本的保障，這是台灣現階段的重大任務。

如果有人把「檢討軍公教的福利」想像成「勞工嫉妒軍公教」，恐怕永遠無法看到問題的核心，畢竟軍公教的薪水來源，很大一部分就是出自勞工繳納的稅金，倘若有人以「勞工嫉妒軍公教」去想問題，也是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我要再強調一次，我沒有反對軍公教人員退休後領取退休金，但是其所得替代率高達七成到八成，這個政策就是應該要被檢討。

來看看美日英德等國家。美國公務員退休後其所得替代率大約是四成到六成，日本公務員退休後其所得替代率大約是五成到七成，英國公務員退休後其所得替代率大約是三成或五成，德國公務員退休後其所得替代率上限則是大約七成，而且日本「為了拉近公務員和民間退休金的差距」，還特別降低了公務員的退休金。

再以瑞典為例，在改革之後，其公務員退休後之所得替代率大約是六成二。瑞典的勞工權益非常有保障，稅收政策進步，社會安全網完備，完全值得我們學習。我想，我們實在應該好好參考先進國家的做法。

如果不好的制度不消失，好人就會在不知不覺之中做壞事

我始終相信眾多的軍公教人員在崗位上一定是認真，勤奮與努力，但是，好人在壞的制度底下，有時候實在不免一邊行善一邊行惡，縱使好人從來沒有想做壞事。在台灣這種不好的制度底下，成為一個資本家就不免要去剝削勞工，成為一個軍公教就是享有過多的福利，這並不是用個人的善意就可以扭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