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意識、公民不服從和政治參與:如果政府聽見我們的話,何必做叛逆的公民?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相較於公民不服從的概念,個人的公民意識較高代表越是相信民主必須基於法治之上,而公民不服從則是主張只要政府表現太差,人民應該有權用任何手段來反抗。
當我們進ㄧ步比較不同性別、年齡層和教育程度的民眾是否在公民意識和公民不服從上有明顯的差異時,分析結果發現雖然男性的公民意識略高於女性,但是男性和女性在公民不服從感上並沒有明顯的差異(圖一)。

另外,不同年齡層的民眾在公民意識上也沒有什麼不同,但是20到29歲以及60歲以上民眾的公民不服從感就顯著的高於其他年齡的民眾(圖二)。

最後,就教育程度而言,我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教育程度愈高的民眾公民意識也愈高,這或許不難理解,因為透過教育,民眾可以更了解本身的公民權利和責任(圖三)。不過,教育程度愈高的民眾,他們的公民不服從感卻愈低。我們好奇這個結果是不是表示教育具有「馴服」的功能?還是因為教育讓民眾把法治在民主社會中的價值看得更為重要,所以高知識分子大都不願意用牴觸法律的方式來發聲?又或者高知識份子的社會經濟地位相對穩定,所以沒有意願和動機為別人的權益發聲?

從研究結果來看,教育的確有著影響政治行為的效果,雖然我們目前的分析無法針對教育程度和抗爭行動之間的關聯提出斬釘截鐵的答案,但是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卻可以衍生出許多值得進一步研究和討論的議題。例如,如果教育可以對公民意識和公民不服從的程度產生影響,進而反對或支持政府的政策,現在的教育制度和內容是把台灣的公民教得更為「溫馴」還是「叛逆」?
政府聽見我們的話,何必做叛逆的公民?
不論是公民意識或是公民不服從都隱含著民眾對於政治事務的關心,這是民主社會所樂見的。雖然對於公民不服從的行為每個人有不同的看法和解讀,但是別忘了,任何社會中公民不服從的想法之所以會產生,都是因為政府運作不良,辜負了民眾期待,公民才會不得不透過體制外的方式來改變政府政策和作為。只要政府施政不背離民意,不讓大家覺得只有透過極端手段才能逼政府就範,公民不服從的觀念就算有心人士想要鼓動也不容易發酵。
目前公民不服從在臺灣還尚未成為一種普遍被接受的觀念,只有21%的臺灣民眾同意如果自己認為某些法律有嚴重問題,可以採取公然違法的方式去反對,顯見絕大多數臺灣民眾仍然遵守民主社會中的法治精神。民主與法治密不可分,但是當人民寧願違法也要抵抗政府時,執政者也該思考究竟該說服民眾守法,還是先試著傾聽民眾反對的意見?民眾期待民主制度選出的政府可以為社會制定合宜的法制,但鮮少有人希望掌握主導權的政府全然順應民意的走向來施政。雖然公民不服從是將權力從政治人物手中收回的手段,但是如果能有一個真正以民為主的政府,誰會想當「叛逆」的公民呢?
※本文改寫自王靖興和翁履中所撰寫之 “The Effect of Civic Consciousness and Civil Disobedience on Support for and Participation in Contentious Politics”, 該文即將刊登在 Japanese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附註
- William Smith. 2013. Civil Disobedience and Deliberative Democracy. New York: Routledge.
- John Rawls. 1971. A Theory of Justice.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 我們感謝張福建教授和蔡佳泓教授的資料提供以及國立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的資料收集。該次電話訪問調查於2015年3月2日至3月7日進行,以20歲以上民眾為受訪對象,總計有1,301位受訪者完成訪問。
- 原始問卷題目為:「整體來說,請問您支不支持去年三月太陽花學運?」。回答選項包括:非常支持、有點支持、不太支持、非常支持。
- 原始問卷題目為:「(請問您過去兩年內是否有參加過以下活動) 那參與集會、遊行、罷工等活動呢?」。回答選項包括有或沒有。
- 五個原始問卷題目分別為:有人說:「對於公眾的事務,每一個人都應該出錢或者出力主動參與」,請問您同不同意這種說法?有人說:「政治的事情交給政治人物處理就好」,請問您同不同意這種說法?有人說:「當政治人物的意見與我們不一樣的時候,我們應該公開表達反對的意見」,請問您同不同意這種說法?有人說:「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要過問(臺:睬)公眾事務」,請問您同不同意這種說法?有人說:「對於公眾的事務,我們都應該主動發表自己的意見」,請問您同不同意這種說法?回答選項包括:非常同意、有點同意、不太同意、非常不同意。
- 原始問卷題目為:有人說:「如果自己的良心認為某些法律有嚴重問題,可以採取公然違法的方式去反對。」請問您同不同意這種說法?回答選項包括:非常同意、有點同意、不太同意、非常不同意。
本文經菜市場政治學授權刊登,原文發表於此
原標題:公民意識、公民不服從和政治參與
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楊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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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居家照顧服務,幫助年長者走出老老照顧困境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老老照顧」家庭似乎隨著高齡化越來越多,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
近十年來,隨著高齡化、少子化和各種社會發展趨勢的疊加,年長者的照顧問題浮上檯面,「老老照顧」的狀態,也逐漸進入公共話語中。所謂的「老老照顧」,是指65歲以上年長者,不僅要應對自己隨著年齡增長而來的健康問題,還要承擔24小時照顧另一位長者/失能長者的重負。
身體上的高負荷和精神層面的緊繃狀態,常使得這些年長的照顧者,處於身心失衡的邊緣。他們可能更容易罹患憂鬱、焦慮和失眠等心理健康問題。除此之外,照顧者可能因為照顧工作而無法安排個人時間,無暇參加社交和娛樂活動,導致感到孤獨和無助,與社會疏離。對於年長者而言,他們的社交資源和互動網絡本來就相對缺乏,這些內在的壓力就更容易被忽視,使得老老照顧的挑戰,在社會上長期處於被低估的狀態。
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
77歲的洪爺爺和72歲的洪奶奶,住在一個安安靜靜的小社區裡。他們夫妻倆有三個孩子,長女和次子都已經組成了自己的家庭,只有曾經小中風的長子與他們同住,一家三口靠著洪爺爺的豬血糕攤子,勉強的維持著生活。

大約在五、六年前,洪爺爺就發現自己身體不太舒服,下腹部常常疼痛。或許是不願意面對自己生病的事實,因此只讓醫生開止痛消炎藥應付病狀,拒絕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但今年初,他突然四肢無力,倒了下去。這次,醫生檢查出了洪爺爺的疝氣問題,緊急動了手術。但手術之後,身體的復原狀況並不理想,脊椎也發現了退化和磨損等問題,再加上原本就有高血壓和青光眼,洪爺爺不僅無法做生意,連生活起居都得依賴洪奶奶的照顧。從起床到進食、洗漱、上下床,生活的每一步都需要依靠妻子攙扶協助。但是,洪奶奶自己也是一個70多歲的長者了,骨質疏鬆症和膝關節病痛已糾纏她多年,加上獨自照顧著失能丈夫的壓力,不管是在體力或心理上,對奶奶來說都是非常大的負荷。「我照顧他(洪爺爺),要背、要推、要抱⋯⋯照顧得我自己都生病了,全身都在痛。我們住四樓,沒有電梯,帶他去看醫生,要找爬梯機的人來幫忙,上、下樓一趟都各要花費900元,真的太貴了,負擔不起。」洪奶奶說。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看到洪家爺爺奶奶處在這樣的困境中,建議奶奶尋求外部援助,她才終於在今年八月,撥打了1966申請長期照護服務。

老老照顧的窘迫,有可能發生在每個人身上
「『老老照顧』的狀況,在已經是高齡社會、即將邁向超高齡社會的台灣,的確有越來越多趨勢。」伊甸基金會的居服員督導陳紹慈解釋道,在傳統的台灣家庭中,照顧長者通常會被視為是家庭成員的責任,然而,隨著現代生活節奏的加快、勞動力市場的變化、現代家庭組成的改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無法提供日常的家庭照顧。這使得許多中老年人,在自己可能也需要被照顧的情況下,仍得承擔起照顧更年長或健康狀況較差的老年人的責任。「許多家庭會陷入『老老照顧』的狀況,有幾個主要原因,一是資訊的缺乏,比方偏鄉、經濟條件較差、資訊取得不易等等,讓這些家庭可能不知道,其實有其他的管道可以提供協助;另一是傳統觀念的束縛,很多人會認為把父母親送到老人院,就是代表不孝。」

一直以來,伊甸基金會嘗試用許多不同的方式,提升一般民眾對於長照議題的認識和敏感度。因此,從都市到偏鄉,伊甸基金會在全台各地設立長照服務站、關懷據點、長照機構、日照中心、社區輔具站等實體單位,定期安排社區服務,包括訪視、弱勢長者餐飲服務等等。也透過社群媒體,例如YouTube、Facebook、Instagram和Podcast等平台,向不一樣的族群和年齡層傳播關於長照的觀念。「我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們知道,傳播新的觀念不容易,改變舊的觀念更是困難。就像獨自照顧洪爺爺的洪奶奶,如果不是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建議,她可能要更久,甚至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是可以獲得幫助的。」陳紹慈說道。

除了讓大家認識被照顧者的需求之外,近年來,伊甸基金會努力將照顧的範圍,拓展到照顧者身上。「因為照顧者所承受的身心壓力是驚人的。比方他必須承受情感上的壓力,尤其是照顧親密的家庭成員時,可能會特別悲傷、無助或焦慮,在所照顧對象的健康狀況惡化時更是嚴重。」另外還有與社會隔絕、經濟壓力等等,陳紹慈也提醒道,照顧者還有很大的一個壓力來源,是自己的身體負擔:「照顧工作往往涉及體力勞動,而且是很大量的勞動,比方協助病患移動、翻身等等,在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情況下,照顧者自己可能也很快就會受傷。」像洪奶奶的情況就是如此——她自己的膝蓋和骨質疏鬆的問題,就在照顧洪爺爺之後變得更加嚴重,因此,提供適當的支持和關懷給照顧者是非常重要的。這樣的支持包括提供實際的照顧服務和經濟援助,包括心理和社會支持,包括讓照顧者擁有喘息的時間。因為,只有照顧好自己,才有能力更好的照顧別人,所以伊甸基金會的努力,不僅提升了照顧者的生活品質,同時也加強整個長照體系的效能和持續性。
安享晚年,應該是我們共同期待的未來
在居服員開始協助洪家之後,洪奶奶終於感到身上的重擔減輕了一些。「他(洪爺爺)是很固執的人,又餓不得。以前我得幫他洗好澡之後再去弄飯,他會因為餓了而生氣。現在有一哥(居服員)來幫忙,我可以趁這個時候趕快去處理午餐,他一洗好就可以吃,真的覺得輕鬆很多。」不只如此,洪爺爺也非常喜歡一哥的協助。只要是一哥要來服務的日子,洪爺爺總是早早就期盼著他,不斷詢問他人什麼時候會到。另外,洪奶奶也在個管員的評估和協助下,申請了居家用的輔具,這樣即使居服員不在,她獨自照顧洪爺爺也會輕鬆一點。

「我們在評估每個家庭的狀況的時候,都是先看他們當下最緊急的需要是什麼,就從這邊開始安排。這也是我們和每一個家庭認識彼此、磨合的開始。因為我們往往在評估的過程中,就會發現家庭中還有更多需要協助的地方。我們必須慢慢地、一步步地協助家庭接納更多的服務項目,或者嘗試其他的服務方式。」伊甸基金會居服員督導說到,協助個案家庭,必須設立短、中、長程目標。以洪爺爺為例,現在他接受了沐浴、肢體關節活動這些服務,然後也申請了輔具,這屬於短程的目標,拉到中、長程來看,居服員督導更希望可以鼓勵洪爺爺出門、願意去看醫生,讓他的脊椎得到真正妥善的治療和照顧。「因為洪爺爺還蠻喜歡和居服員相處,所以未來我們也期待可以透過居服員的引導,讓他能夠走出家門,接受治療,甚至體力可以好到能夠進入我們的日照機構或社區據點,參加活動。」伊甸基金會期待著,在大家的協助下,洪爺爺和洪奶奶能夠生活得更舒適,好好享受老年生活的每一個美好時刻。

「老老照顧」家庭越來越多,老夫妻互相陪伴很美好,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多年來,伊甸基金會投注心力,希望能夠成為年長者晚年的依靠。但我們更希望的是,有一天社會可以建立一個更友善、全面的支援系統,確保長者都能擁有一定的生活水準。這樣的系統應該涵蓋足夠的醫療照護、經濟援助、居住安排以及社交活動,減輕個人和家庭的負擔,並提升整個社會對於年長者的關懷與尊重,更進一步的,讓長者們享受他們應得的尊嚴和幸福。
伊甸基金會「老人照顧服務計畫」透過日間照顧、公托中心、關懷據點、居家服務、長者送餐服務、照顧者團體支持、照顧者資源連結等,讓長輩在熟悉的地方找到服務,也讓照顧者在專業的地方得到喘息,讓每一位長輩及照顧者一起安心、快樂地好好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