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瑞典人和中東移民之間,她看見台灣人活在世界村的責任

站在瑞典人和中東移民之間,她看見台灣人活在世界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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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相信,雖然她來自「看似毫無瓜葛」的第三國台灣,但身處萬物都息息相關的世界村,多一個人促進文化溝通,或許未來就能少一齣國際悲劇。未來,她仍將繼續讓自己埋在這個小社區,誰說,小小的台灣不能試著為世界和平盡一點心力呢?

文:世界微光|照片提供:J

第一次見到J,就覺得她氣質陽光、說話很爽快。這個生於熱情海島的26歲女孩,在氣候嚴寒、冬季漫長的國家瑞典已經待了四年半,卻仍散發出一身的溫暖和爽朗。

2011年8月,她經由朋友介紹,長駐瑞典服務,對象大多是中東的移民二代和穆斯林,也見證了瑞典自中東難民潮以來的轉變。


瑞典,宛如「天堂」的國家

許多人想到瑞典,大概都會想到「福利」「人道」「先進」「自由開放」等字眼,即使瑞典人陷入憂鬱的比例其實很高——在這個擁有永夜、嚴寒冬季長達五個月的北國,有時候早上八、九點才天亮,下午三、四點便天黑,在長期缺乏陽光的情況下,人們容易染上俗稱「冬季憂鬱症」的「季節性情緒失調」(SAD),需要就醫服藥——然而,這些憂鬱、黑暗和寒冷,似乎都沒有影響瑞典成為人們想像中的「天堂」。

眾所皆知,瑞典是高福利國家,從醫療、退休、勞工權益到各式各樣的補助,還有小學至大學的免費義務教育,其福利之完善甚至曾被形容為「從搖籃到墳墓」。雖然這個社會需要面對徵稅高、人口老齡化、年輕人缺乏就業動力等問題,但2013年,瑞典仍然拿下「全世界最幸福的國家」第一名、「全球年齡觀察指數」老年人幸福度第一名。

這樣的天堂,「人道精神」是動力也是結果。2009年,瑞典就成為全世界第七個承認同性婚姻的國家,如此對人權的高舉,也在中東難民潮中體現——一直以來,瑞典都保持極度寬容、接納各國移民的態度,2013年,瑞典就保證難民和直系親屬能獲得永久居留權,難民不但能靠政府安排住宿,還能獲得每月補助金、就業津貼、免費瑞典語教學、兒童教育和醫療福利,其寬鬆的移民政策和令人稱羨的福利,幾乎無他國能及。

然而,2015年底,瑞典開始出現對難民潮的反彈聲浪,首相勒夫文(Stefan Löfven)更表示:「我們已漸漸無法堅持目前的立場,而需減少國內難民數量。」這個全球公認自由開放、福利完善、社會先進、人道思想興盛的國度,已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天堂」的難題

2015一整年,總人口980萬的瑞典,就收了16萬多名主要來自中東和北非的難民,人數幾乎和其境內第四大城烏普薩拉(Uppsala)一樣多,亦居全歐洲之冠。

但是,瑞典的移民失業率一直居高不下,甚至是第一世界國家中最嚴重的。隨著難民人數增多,警力和相關人力也漸顯不足,難民中心的意外事件比2014年增加一倍,年底更爆發數起難民縱火、侵害婦女、攻擊難民營工作人員的暴力事件,長期累積的社會壓力與不滿漸漸浮現,右派政黨支持率持續增高。

瑞典議員巴里(Hanif Bali)曾表示,瑞典無法一一辨認難民中的戰爭難民和經濟移民,也有移民學會了鑽福利政策的漏洞,謊報自身條件以迅速獲得更多福利;另外,早期移民至瑞典的阿富汗難民,也持續「傳授」家鄉同胞最快得到福利的方法,導致近年入境的難民大部份都來自阿富汗,而非伊拉克或敘利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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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所住的瑞典南部城市延雪平(Jönköping),位於瑞典第二大湖韋特恩湖(Vättern)的南岸,常吸引許多觀光客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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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延雪平的小社區Råslätt,居民大部份都是各國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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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åslätt的街道。

無法融入瑞典社會的「外人」

「其實,政策好是一回事,人民間的行為又是另一回事。」 J說:「延雪平(Jönköping)本身是個大學城,延雪平大學則是瑞典數一數二的國際化學校,走在路上,到處都看得到外國人,但即使在這樣開放的國際化環境裡,仍有不少難民和移民難以安身立命。」

據《赫芬頓郵報》(The Huffington Post)報導,來自敘利亞的28歲難民哈瑪迪,畢業自大馬士革大學工程學系,因戰亂經土耳其來到延雪平的難民營,他曾以為自己的學識能爭取到不錯的生活,但他發現,他得熬過一段漫長的等待——先等一年拿到居留權、再等一年將留在土耳其的妻子和三個月大的女兒接過來、再等數年學會瑞典語並找工作⋯⋯哈瑪迪一家至少需要七年時間,才能徹底迎接新生活。

因此,即使他當初付給人蛇集團上千美元、在海中游了九小時、辛苦搭上從土耳其到希臘的船,他最後仍決定回到中東。哈瑪迪已經向瑞典取消避難申請,只是,連取消申請都得等到回覆後才能離開。「我無法忍受白手起家還要等待這麼久,也許我會回到土耳其或黎巴嫩,那應該是更適合我們的社會。」

同樣打算離開瑞典的22歲難民阿甘,則是無法適應西方國家的生活,「這裡沒有咖啡店,沒有平日營業的酒吧,下午六點後街上就空空蕩蕩,從學語言、找工作到找住所都很困難。」已經在瑞典生活七個月的他,形容瑞典人「內向、反社會又缺乏交流技巧」,並常感受到種族排外的氛圍,至今未與任何當地人建立關係。

「先不提難民,連更早期入境的大部份移民,都認為自己格格不入、被社會隔離。」 J說:「很多移民二代,尤其是穆斯林,在家裡和學校受的教育完全不同,因此缺乏認同感和歸屬感。」

J在社區裡參與當地青少年中心的工作,幫助移民二代融入瑞典、參與各樣課程,卻從未一面倒地站在某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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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瑞典北部冬天漫長,90%人口都分布於中南部,斯德哥爾摩(Stockholm)、哥德堡(Göteborg)和馬爾默(Malmö)是瑞典人口最密集的城市前三名,其中和延雪平同在南部的城市馬爾默,則是最多中東難民居住的地方。

幫助兩方理解彼此,而非一面倒地同情

「其實我相信,瑞典人骨子裡還是滿開放的,只是文化差異實在太大。」 J 說,她剛到瑞典時,也花了近兩年時間才適應這裏的風氣,「瑞典人是很安靜、內向的民族,對新朋友幾乎不會多聊、深談,只能多花時間相處,因為他們覺得自己的事不用『麻煩』別人聽。他們常常聊天聊到一半突然安靜下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尷尬,久了才知道這是他們談話的節奏。另外,他們喜歡大小事都事先安排、規劃,這是北歐人需要度過漫長嚴冬養成的習性,所以不像阿拉伯文化那麼熱情、彈性,隨時可以招呼朋友來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