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舞劇的政治隱喻:儀式劇場《淨.水》

幻化舞劇的政治隱喻:儀式劇場《淨.水》
Photo Credit:何曉玫MeimageDance/陳佳宏攝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淨.水》用富有表演藝術精神的方式將國家歌劇院呈現給在地民眾,著實是一齣浪漫而唯美的政治隱喻。

臺中國家歌劇院於8月26日熱鬧開門,成為國家兩廳院成立逾三十年來,第一座掛牌啟用的國家級表演藝術中心。國家歌劇院的掛牌成立無論在中央或是地方都是一件舉足輕重的藝文大事,國家歌劇院找來北藝大前校長邱坤良統籌,為眾所矚目的開幕演出操刀,結合一幫當代活躍的編舞家、舞者、裝置藝術和視覺藝術家以及族繁不及備載的地方團隊,揉合傳統建醮儀式,創作出跨時數日,包圍整座國家歌劇院的儀式劇場。透過裝置和表演,生根民間的做醮和科儀微妙地被置入於國家歌劇院現代而前衛的建築空間,營造出衝突而詭譎的美感。

從8月1日的豎燈蒿和請水算起,一直到28日晚間的最後一場演出,《淨.水》的創作規模十分浩大。最後三日的表演無疑是《淨.水》的重頭戲,從一早邀請民眾搓湯圓的社區活動(吉時.慶成)、下午的敕水淨壇(普渡.禁壇)、到晚上的舞劇展演(踏境.巡福),《淨.水》講求地方參與和連結在地,在民眾走入劇院的同時,表演便悄悄地開始了。

兩位飾演鍾馗的舞者從歌劇院的兩個角落緩緩走出,從不同方向緩緩步上醮壇,他們的扮相與身段明確指涉彼此實身處的不同時空位面。儀式中被框圍出的醮壇原本代表不同於俗世的聖性空間,是一處獨立於現世之外的禁地,而當舞者登上醮壇,將表演帶入儀式之中,聖性/俗性空間的隔閡便變得模糊不明,儀式與劇場也自此時融為一體,表演者/神職人員、信眾/觀眾的定義差異也不再明朗,此時的歌劇院已然是一個混雜神性與俗性的渾沌空間。

淨•水 劇照1
Photo Credit:何曉玫MeimageDance/陳佳宏攝
《淨・水》演出在歌劇院大廳的演出,由兩名天師鍾馗引領,代表著台灣歷史各種階級、職業等遊魂,陸續登場,帶領觀眾一步步進入晚間的演出。

隨後一班寒林,一群從歷史夢境中甦醒的遊魂自四面八方悄悄出現,在群眾之間恣意穿梭,群眾可以輕易自扮相辨別出遊魂的身分(原住民、漢族仕女、荷蘭人、榮民老人、日本兵等等),甚至在遊魂中找到自身成長系譜中的認同與歸屬,進而設身於遊魂的心境之中。兩位鍾馗與遊魂們引領觀眾們從廣場形制劇院內、再從劇院空間到劇場,在完成劇院巡禮的同時也說完了一齣漫長惆悵的故事,而表演結束的同時也完成了歌劇院的灑淨儀式。

傳統的宗教儀式在俗世中劃出一塊神聖空間,藉此讓身處人世的信眾能在儀式中與異界交涉,解決衝突。相較之下,《淨.水》將儀式以舞劇重新詮釋,藉由群眾的參與,將藝術拉下神龕,而這不僅是一種拉近群眾與舞台的方式,還是一場充滿政治意味的隱喻。

即便歌劇院拍板定案已久,又有建築師伊東豊雄的名作加持,十數年來卻是徒聞跫音、不見芳影,2014年匆匆啟用,又旋即閉門整修,終於盼到營運將即之屆,卻又在預算、制服、管理歸屬、市民回饋等課題屢遭質疑。種種紛擾疑慮或許可以被時間沖淡,但主權數度移轉的國家歌劇院對於台中市民,始終欠缺一份歸屬感。

台中歌劇院 開幕演出 迴舞水間
Photo Credit:何曉玫MeimageDance/陳佳宏攝
臺中歌劇院開幕演出《迴舞水間》,在戶外的水池進行,舞者在水池中演出,觀眾則在水池邊觀看。

儘管大部分臺中市民對於一座國家級表演藝術機構落腳臺中都深感振奮,但這座號稱世界第九大建築奇蹟的藝文場館,與在地社群免不了多了廟堂之高、難以親近的距離感,能為在地提升多少藝文風氣仍在未定之天。臺中歌劇院終究只是載體,再繽紛多彩的表演內容也需要觀眾和公民的參與為場館注入活水,歌劇院方能成為一個有機的藝文中心。如何真正拉近歌劇院與民眾的距離,將是國家歌劇院永續經營真正核心的課題。

《淨.水》透過一個巨大的環境劇場,邀請民眾成為作品的一部份,在表演者與民眾一同踏境的過程中,民眾也將劇院主體空間巡禮了一回。貫串整齣作品的作醮儀式,使作品奠定鄉野色彩濃厚的色調,以民眾熟悉的宗教儀式博取共鳴。《淨.水》用富有表演藝術精神的方式將國家歌劇院呈現給在地民眾,著實是一齣浪漫而唯美的政治隱喻。

宗教儀式的背後,隱藏著民族面對異界的態度,與自身架構的天人倫理,《淨.水》藉由藝術詮釋後的儀式,企圖招喚民眾對歌劇院的認同與歸屬感,也如儀式行為背後複雜的文化線索,場館不只是場館;表演從來也不只是表演。

責任編輯:曾傑
核稿編輯:楊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