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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短短50公尺的台北小巷,是印尼移工連結遙遠家鄉的心之嚮往

一條短短50公尺的台北小巷,是印尼移工連結遙遠家鄉的心之嚮往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許多人有機會一年到頭出國旅行,但心若沒有打開,沒有樂於接受文化差異與傾聽的能力,就算身處異地看到的也是同樣的世界。

文字:陳凱翔攝影:Kenny Mori

印尼街是一條距離台北車站走路僅僅三分鐘可到達的街道,與其說是街道,其實更像一條小巷,總長度只有五十公尺,卻匯集了十幾家印尼風格的小吃店、美容院、電器行和生活用品店。

不像台中第一廣場因為政府的新南向政策而受媒體關注,相比之下,印尼街更溫潤婉約,又帶點隱密感。

對大多數台北人來說,台北車站是生活中再熟悉不過的轉運站,不管搭捷運、公車、火車或高鐵,總是匆匆的來,匆匆的走。車站旁有一條印尼街?幾乎沒什麼人聽過,更別說去過,偶爾只有拖著大包小包行李的外國觀光客,因為找行李寄放處而迷路誤闖。

其實,這條街早已成為印尼移工休假時的心之嚮往。

豐富的休假體驗其實是因為想家

星期天一早九點,小吃店家開始把桌椅從店內搬出,展開後擺在街道。裡頭廚房冒著煙,聽的見油鍋裡炸物炸的酥脆的聲響,桌上整齊排列著一道道顏色呈現深紅色的道地印尼料理,有巴東牛肉Rendang、咖哩雞湯Soto Ayam、炸天貝Tempe、辣椒炸蛋Telor Belado、花生醬沙拉Gado gado。旁邊也搭配著一盒盒包裝好方便外帶的甜點,有綠色椰漿球kelapon、印尼麥餅Martabak,還有夏天消暑一定要來一杯的水果冰Es Sop Bu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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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過後,人潮慢慢聚集,印尼移工三三倆倆的從台北車站大廳,出了東三門過了馬路往這走來。很多人一早才趕緊在雇主家裡把家事做完,把照顧的老爺爺或老奶奶安排妥當,才褪去家庭看護的身份享受久久一次的休假。也有工廠的廠工剛上完星期六晚的大夜班,沒睡到多少覺就直接從土城、龍潭、中壢、湖口等地的工業區坐上火車,來到這裡。

只要注意觀察,會發現短短五十公尺的街道,移工們可以耗上大半天。他們一早第一件會做的事,是帶著剛領到的薪水現鈔,到街上提供匯款服務的店家匯錢。往往每個月一萬多塊薪水,把一萬塊寄回去給爸媽,留給自己的只有兩三千。因為這些血汗錢可是支撐自己印尼家裡的重要經濟來源,除了扶養爸媽、買車蓋房,也幫兄弟姊妹付學費上大學。再來,移工們也許會逛逛街上的雜貨店和3C用品店,裡頭可以說應有盡有,有母語雜誌、學中文的課本、也有各種來自印尼的零食和泡麵,還可以寄大箱的包裹海運送回家。只看見移工手拎著大包小包,好像花錢不手軟,其實是放假很少,一次要囤積一兩個禮拜甚至一個月的精神糧食。

到了吃飯時間,街上一共四家小吃店,琳琅滿目的菜色可以自由選擇,口味普遍偏辣,台灣人大多受不了,但對印尼移工來說可是吃得有勁,偶爾還可點碗牛肉丸湯Bakso,或是雞肉羊肉串沾上沙爹醬Sate Sauce。這裡的食材中,看不到豬肉或豬油,因為百分之八十的印尼人是穆斯林,就算在異鄉也緊緊遵守信仰戒律。小吃店裡的老闆大多是台灣人,老闆娘是印尼華僑,店員有的是家裡的親戚來幫忙,偶爾也會請在台灣讀書的印尼大學生來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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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落的印尼話是這裡通行的主要語言,如果講中文,也可以通,但有些人不太流利。說到這裡食物的物價,可能有些人會嚇一大跳,價錢可以比擬高級百貨公司的美食街,原來是因為這條街一星期也就靠周日一天的人潮,其他天的生意極為冷清,老闆說店租總要回本,當店家與移工的生活作息交織在一起,彼此只能相依為命。有趣的是,許多印尼移工說什麼也要掏錢買,因為在這裡食物不只是填飽肚子,一口吞下去的,也是對遙遠家鄉的眷戀。

吃飽喝足後,其實還有滿多娛樂選擇。雜貨店旁有兩家美容院,生意好到常常在排隊,或是餐廳附設的KTV,也可以紓壓高歌幾曲。到了傍晚,離別的畫面總是在路邊上演,彩色頭巾底下,親友互相親吻臉頰,說是道別也可說是下次再見,然後有人搭上公車,有人衝上火車,難得的休假也該收假了,繼續成為雇主家中不可或缺的家庭看護,以及工廠裡與機器為伍的勞動力。

總在都市夾縫裡找到生存的亮光

其實以前的印尼街不在這的。1989年第四代的台北車站隨著鐵路地下化通車而啟用,也就是現在我們熟悉的站體建築,車站二樓開放招標百貨商街,最後由金華百貨得標,開始營運。只是九零年代開始,台北的商業中心由城中區逐漸轉移到東區,車站二樓的金華百貨假日人潮開始減少,這時店家才注意到車站裡的另一群消費者,東南亞移工們,所以頭腦動得快的商家開始改變經營型態,東南亞商店像竹筍般一個個冒出來。

以前的印尼街就在台北車站二樓,簡直是精華地段。不過到了2005年,金華百貨因為欠繳租金被強制停業,台北車站重新與微風百貨簽約,才變成現在你我熟悉的微風美食廣場。原本車站二樓的東南亞店家,遷到了現在印尼街所在的北平西路上,原因是距離近,而且大多是老舊平房租金便宜,少有台灣人居住,再加上地勢下凹剛好形成與外界隔絕的隱蔽感,才有了現在這塊異國小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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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台北市立教育大學碩士生在這做論文,統計每周日印尼街的移工消費人數,一天下來平均有將近3,000人次,而且每月月初的週日總是最多人,一問老闆才知道,原來這叫做Super Sunday,是每月剛拿到薪水的日子,這一天的貨總是準備的多一些,才不怕有人遠道而來卻撲空。

到了每年的伊斯蘭教開齋節,人潮更是不得了,那天是穆斯林正式度過一整個月的齋戒月,重新開始恢復正常進食的日子,對印尼人來說這天就像過年一樣,幾萬名移工在台北車站大廳坐著吃東西聊天,印尼街也佈置成園遊會一樣,搭帳棚擺露天桌椅,只是窄小的街道怎麼可能塞的下龐大人潮,擠的水洩不通是每年固定上演的場景。

有次我也訪問老闆,現在的印尼街跟以前差在哪裡?「生意差了一些,印尼外勞不像以前那麼多了,有些人跑到台北Y區地下街,因為靠近北門捷運站那邊也開了好幾家印尼自助餐店。」那現在有比較多台灣人來嗎?「有阿,最近幾年比較多台灣人會特地來,有些是學生團隊在做功課,也有一些組織在推廣東南亞文化,還有現在新政府不是在推新南向政策嗎?很多人開始注意到這塊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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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網路上曾看到一段談國際觀的看法,它是這麼說的:「試著跟你不同年齡層的人成為朋友。跟與你說的母語不同語言的人廝混。去認識一些跟你社經地位背景不同的人。這就是你認識世界的祕訣。這就是讓你成長的方法。」(”Become friends with people who aren’t your age. Hang out with people whose first language isn’t the same as yours. Get to know someone who doesn’t come from your social class. This is how you see the world. This is how you gr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