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男性請客是領取「父權紅利」嗎?女人從中獲得的紅利,不過是男人餐桌上的殘餘

讓男性請客是領取「父權紅利」嗎?女人從中獲得的紅利,不過是男人餐桌上的殘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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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既然父權本身是壓迫的,那所謂的「紅利」終究不會好的。即使「男人付帳」是父權給予女性的紅利,龐大的不平等結構也不會因「女人付帳」而瓦解。

文:許雅筑(基進女性之聲成員及作者。認為現代女性的人生道路及婚姻處境幾乎與上一輩相差不遠,索性讀起婚姻科學、關係經營哲學,繞過一圈才發現女性對自我的理解與肯定,才是所有社會關係最根本的解決之道。)

「父權紅利」(Patriarchal Dividend)這個一夕間在BBS大紅特紅的性別專有名詞,無論是女人把男人當工具人、外出用餐不付帳、做女模、女家教等較高收入的工作,都可以稱做是領取父權紅利。

人人眼紅於女人領取的紅利、見者喊打,至於前兩字的「父權」為何倒顯得模糊不清了!然而這是一個不該被拆解、斷章取義的名詞,我們僅取獲得紅利的部分攻擊,卻忽略父權對人進行的壓迫。

「父權紅利」某種程度是給予遵守父權規則者的「獎勵」,例如男性有負責賺錢養家的壓力,但也有獲得職場升遷、家庭事務決策的權力;女性則是要負責照料老小與家務,失去工作上自我實現的機會,不過因此可以獲得丈夫的供養;或者女性的外表被當作商品供人評價、觀賞,也相對獲得較高的薪資。

這看似是一個平等的交易,甚至是一個互助的分工,但其實我們忽略身為一位職場男性和家庭主婦的社會評價是不同的,不僅評價不同連面臨實際的利益糾紛,例如離婚訴訟、撫養權訴訟都會因為有一方趨於弱勢的一方而喪失權利,而這個弱勢則出自分配紅利的機制是以男性為中心,基於性別所做出的獎勵分配並不是實質公平的,同時維繫兩個族群的分野。

改變人類行為的誘餌

在我們討論獎勵有怎麼分配才公平之前,先來想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需要獎勵?」、「領取獎勵是好的嗎?」獎勵的目的是改變人們的意志與行動,是促進人們達成社會所設定目標的餌,但吃到這個餌所付出的代價也許很龐大,也或許很小、值得一試,所以我們在領取之前最好審慎思考究竟值不值得。

當你考慮是否要主動領取父權紅利時(有些紅利不是你能主動拒絕的,例如面試官因為你的外貌討喜而錄取你),我建議先從人的基本生存條件去計量,哪些是身為人不能喪失的、被交換的,那些交換可能會導致自身更危險的處境,例如:健康的環境與生理、可換取經濟來源的技能、安定的生活品質、獨立生存的能力、行動的自主性等,這些都讓有助於人掌握自身,並使精神有獨立發展的空間。

但實際上,父權社會的要求都使每個人遠離了身為「人」的基本條件,像是為了追求擁有房地產的安全感或社會肯定,我們可能會選擇不合常理的工作,喪失應有的生活品質;或是寄望擁有婚姻、相夫教子的社會期待,而失去固定領取薪資的機會,陷入經濟無法獨立的險境。

所以即使可以想像領取父權的缺點,我們還是可能基於種種壓力而選擇這麼做。例如一個自小受暴、逃離家庭卻無生存技能的人,或者基於對男性的崇拜,將自我托付也束縛於他人的女性,很可能為獲取最基本的生活庇護或安全感,而進入一個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貶值的工作、一段不平等的伴侶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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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領取父權紅利了嗎?

有一些方法有助於我們認識自己是否領取了父權紅利,以及量化領取的數量。根據《2015全球性別差距報告》,在調查的145國裡,儘管有98國接受大學教育的女性人數比男性多,然只有三國女性擔任議員、資深官員與經理人等主管職的人數比例較高,過去十年整體薪資上的差距僅減少3%。

如果女性受高等教育的比例提升也大量投入職場,為什麼沒有相對的頂尖職場女性存在?這勢必影響女性的經濟程度,而這些女性原本應有的經濟產出流向哪裡?

2015年台灣25-29歲的勞動參與率是日本、韓國、德國、瑞典五國中最高的,但至此也是下滑最快、坡度最大的,而男性自50歲後才開始下滑。未婚與已婚女性的就業率相比,更是大幅度的下滑,欠缺公共托育、長照政策使得多數女性婚後選擇離職以料理家庭與家務最為主要。

一名美國男性史蒂芬計算聘僱老婆擔任全職主婦的薪水,一年高達約203萬新台幣,換算台灣物價水準約莫要100萬,這恐怕是多數家庭光靠男性薪資無法應付的開支。

也許我們不容易統計最為讓鄉民痛斥的「男性請女性吃飯」的一年總支出為多少,但可以確定的是,經濟對一個人無論是物質或精神上的重要性,足夠生活的收入與存款讓人免於為求生存忍受壓迫;使人具有承擔風險、意外的能力而不至於被擊倒;有餘裕進行餵養身心靈的活動。

因此若有人說作為一個無給付薪資的家庭主婦,或為付諸家庭勞動而降低工作表現的職業婦女是令人稱羨的,那是不可信的,這說法忽略主婦沒有勞保,也未曾有過丈夫的保障。那些多數因走入婚姻而提前/被迫放棄職場的女性,如面臨婚姻破裂是沒有資本為爭取子女的監護權、被驅趕出住所、無力照護自己,甚至沒有從原生家庭中獲得該有的遺產分配。

問一個男人在沒有社會眼光的壓迫下,是否願意過家庭主婦的生活,沒有工作的負擔和壓力?如果他們大多選擇拒絕,正是因為現實的風險太高了。

父權紅利的歷史

部分鄉民可能誤解父權紅利是女權發展後的產物,事實是父權紅利在歷史上一直都存在,《傲慢與偏見》的作者珍奧斯汀(Jane Austen)其五部主要作品皆反映18世紀末,女性為追求社會地位和經濟保障而把婚姻作為依靠。

當時作為妻子是沒有繼承丈夫遺產的權力,如不盡快改嫁、把女兒嫁給富有的男人,無論對方多愚蠢、呆傻、失德甚至醜陋,總有落得生無分文、貧苦終老的下場。因此在法律與經濟性別嚴重不平等的社會中,男性的財富是近乎可公開談論的話題,就像拿尺量腰圍、腿長一般普通,女人從中獲得的紅利不過是男人餐桌上的殘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