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街頭人生:我們這一區裡,到處都有「撿到戒指的人」

我的街頭人生:我們這一區裡,到處都有「撿到戒指的人」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com/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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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尚馬利・胡戈爾(Jean-Marie Roughol)、尚路易・德布雷(Jean-Louis Debré)

街頭成為我的專門領域已經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年來我一直在遞出紙杯乞討,取回一點零錢。我親眼看見它的變化有多大,氣氛完全不一樣了,充斥著激動、煩躁、不安。

經過我們身邊的人,手裡拿著或耳朵貼著手機,眼中沒有我們。他們忽視我們不是因為不想看見我們,而是心思在別的地方。

但是最顯著的轉變,來自那些跟我一樣在街頭乞討的人。

越來越多年輕女人

瑟西兒說她三十六歲,跟家人不和,已經斷了來往。她有一輛舊機車。為了活下去,她也乞討。

她告訴我,有時候她的日子真的很難過。她已經被攻擊過很多次了,而且那些死男人是很願意給她一點錢,只要她幫他們吹,或是讓他們摸幾把。但是瑟西兒不是妓女。

有一次她睡在停車場,被一些剛停好車的人踹了幾腳。他們從攻擊她直到她滾開中得到病態的樂趣。

偶爾會有一個女性停留在碧麗熙購物中心前,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大約四十好幾,也睡在停車場裡。

對她來說日子也很難熬。有一天她哭著過來,腿上青一塊紫一塊──她在睡覺的時候被人揍了。一群年輕人趁她睡在地上的時候,對著她一陣踢打。

揍一個女人比揍個男人要容易多了。


我很常在十一號線地鐵站裡碰到一個女性,她跟我一樣在終點丁香鎮站 下車。她隨身帶著家當,不跟人說話,看起來很害怕。她的年紀也不很大,顯然住在街上,非常髒,一靠近就能聞到濃濃的臭味。她看起來好可憐。

我給她一張五歐元鈔票,她拿了,驚訝地看著我,但是沒有力氣擠出笑容,也沒有力氣向我道謝。她會說法語嗎?我甚至不知道。她好像不知所措,但沒有人擔心。


好些日子以前,我跟最要好的朋友丹尼在一起。像他那樣的朋友,一生中遇不到幾個,特別是在我們這個世界裡。有一天,我想給他一個驚喜,請他上館子吃飯。我存好錢,在他生日那天,我們去皇宮附近的「柯爾貝大廚」(Grand Colbert)吃午餐。廣告說這裡好吃又不會太貴。

我們經過皇宮廣場要去餐廳時,注意到一個女孩坐在長椅上,非常年輕,也許二十歲。她帶著一個大型旅行袋,看起來很絕望,眼神空洞。我很瞭解天塌下來、眼前只剩下虛無的那一刻。我不忍心,就給了她五歐元。

我們從餐廳回來時,她還坐在同一個地方,一樣徬徨無主。我和丹尼走過去跟她說話。她聽不懂法語,丹尼講了幾句破英文,總算知道她是巴西人,要去巴塞隆納和家人碰頭。她本來要在巴黎和一個可以讓她容易啟程的人見面,但是那人沒來。她在等那個人,身上已經沒錢了,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她絕望、害怕,又沒辦法跟別人溝通。

丹尼提議她去住他家,她接受了。她再也沒辦法睡在街上了,我想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她聯絡上家人,五天後前往巴塞隆納。

更困難,更具攻擊性

從我開始乞討直到現在,街頭變了真多!氣氛都不同了,變得比較火爆,比較難生存。比起以前,我們更常遭到朝聖者侮辱。他們經常很暴躁,總是沒有時間,總是在跑,好像比以前更害怕。

最近發生了幾次恐怖攻擊,人們很明顯不在街上逗留了。碧麗熙購物中心比平常少了很多客人,因此紙杯裡就沒多少東西了。

強取豪奪的羅姆人

成群結隊的羅姆人毫無顧忌地現身,強取豪奪。好些年來,他們大舉湧入,想要把我們轟走,趕得遠遠的,就像這裡是他們家,我們是外國人似的。他們肆無忌憚,全是些令人無法忍受的黑幫份子。

第八區有越來越多羅姆人,他們都是犯罪集團。


有一幫羅姆人侵占了整條香榭麗舍大道,他們把一些女孩安排在「富格餐廳」(Le Fouquet's)和單一價超級市場附近的戰略位置上。她們乞討,身邊圍著一群小孩;其他女孩圍著觀光客,藉口要問問題,再摸走手機或是搜觀光客的包包。到了晚上,通常很晚,會有廂型車來接她們──我甚至看過一輛賓士。要是某些女孩沒有揩到足夠的錢,沒有賺到她該賺的,就必須留在原地。

包圍、監視她們的那些傢伙經常都一臉凶樣。

我們這一區裡,到處都有「撿到戒指的人」。這些女孩讓路人以為她們撿到一枚金戒指,然後跟你鬼扯,試著騙你的錢。這是一種無懈可擊的騙術。

未成年的塞爾維亞人遍布我們的地盤,特別是天氣好的日子。她們通常都穿得整整齊齊,以三人一組的團體行動。她們只要盯上從精品店走出來、那些身上總是帶著大量現金的觀光客,像是中國人或阿拉伯人,就會上前團團圍住,假裝迷路,給他們看地圖,藉機搜觀光客的口袋或包包,摸走他們的錢包。

一旦有人提醒她們條子來了,她們就會迅速開溜。她們都極有組織,有人在街角監視,警告她們條子來了。

她們在聖誕假期間很活躍。很多觀光客和外省的人來購物,她們知道這些人身上都有現金。

我也看過羅姆人當街賣起小狗或小貓,兩百歐元一隻。馬勃夫街上有年輕的羅姆女孩扮成穆斯林,只要注意到那些常在晚間流連香榭麗舍大道的阿拉伯人,就會哭哭啼啼倒在地上。

這些女孩會在晚上六點左右抵達,不會更早,她們都在夜間工作。幾個不笑的壯漢在前後左右陪著,牢牢監視著她們。

另一群十四、五歲的羅姆人經常在這個區域四處走動。他們都非常年輕,其中一個在馬勃夫街和法蘭西斯一世街的轉角就定位。他不斷用手機和團員聯絡,也許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幫上忙,像是搬救兵、通知他們條子來了。偷來的錢也是交給他,這樣子萬一同伴被攔下來,他們的身上也找不到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