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hind The Beat】日暮鄉關何處是？談J. Cole的《2014 Forest Hills Drive》

正文開始前，說個你也許不知道的小趣事：當今饒舌紅人傑寇（J. Cole）與台灣知名作家劉墉可是系出同門，兩人皆曾於紐約享負盛名的聖若望大學（St. John's University）就讀；不僅如此，傑寇高中畢業時的平均成績更高達4.2 GPA（按：學業成績平均點數，美國大部份大學最高值為4.3），可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優等生。而這樣的他，在受到納斯（Nas）、吐派克（2Pac）與阿姆（Eminem）等人的音樂深刻影響後，毅然決然放棄了原本所擁有的「Communication and Business」（註一）專業，轉而踏上通往世代指標性人物的饒舌之路。

回顧一下2014到2015年間，美國饒舌界處於一個值得紀念的震盪期，有兩張專輯在此時刻敲響了下個世代開展的鐘聲，一張是肯卓克・拉瑪（Kendrick Lamar）的《美國蝴蝶夢》（To Pimp A Butterfly），另一張就是傑寇的《家鄉回憶錄》（2014 Forest Hills Drive）。

嚴格來說，筆者認為，傑寇生涯的前兩張專輯《寇觀點：我的外場人生》（Cole World: The Sideline Story）與《人性本惡》（Born Sinner），只能算是一般般之作。雖然在商業上的成績表現亮眼，但要論起在饒舌歷史的長河中能否留下些價值，這兩張專輯顯然都還略嫌稚嫩與生澀。不過，卻也因為有這兩張專輯的鋪陳，傑寇2014年的這張《家鄉回憶錄》才更凸顯出他巨幅的轉變。

如果說《美國蝴蝶夢》是為一整個種族發出怒吼，那麼《家鄉回憶錄》則是體現了傑寇身為一個「人」所經歷的種種：前者「由內向外」探索，後者「由外向內」重新咀嚼。兩者的出發點雖有不同，但是細膩與精緻的程度卻不分軒輊。甚至可以說，由於《家鄉回憶錄》把傑寇從小至今的所有故事、不同時期對於世界的認知全部呈現給了聽眾，因此所有人都可以順著專輯的行進，體驗傑寇的每一個部分。

「2014 Forest Hills Drive」是位於美國北卡羅萊納州費耶特維爾市（Fayetteville）一戶民宅的住址。這個地方有甚麼特別呢？這是傑寇高中以前所居住的地方。2003年，傑寇獲得紐約聖若望大學的獎學金後，原本居住的房子因多重因素影響，遭到法院拍賣。而這個自幼成長的環境，蘊含了許多他童年時期的回憶，以及他首次開始接觸音樂的記憶。因此，在相隔11年後，功成名就的傑寇決心要將這個充滿往日情懷的住所買下來，而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購買屬於自己的長久住所。

由於談的是自己，因此，《家鄉回憶錄》中所流露的情感比起前兩張專輯更顯真切，無論是關於人、關於物，或是關於事，其中的各項經驗和重新審視的角度，都高於前兩張作品。或許是受到廠牌老闆傑斯（Jay Z）的影響（註二），《家鄉回憶錄》在短暫的〈Intro（2014 Forest Hills Drive）〉說明完專輯將會以自由、幸福和愛為主題後，旋即以〈January 28th〉回溯到傑寇人生的原點──他哇哇墜地的那一天，並且敘述他最一開始的饒舌願景，同時也向自己的偶像兼導師傑斯致上滿滿的敬意（註三）。除此之外，〈January 28th〉更談到了麥克 ・布朗（Michael Brown）的槍殺案，並藉由自己身上所流得非裔美人血脈（註四），宣示出自己將與同胞站在一起。

就像所有青少年一樣，傑寇在成長的青春期過程裡，也毫無意外地對異性產生無邊無際的幻想，美好的、下流的、浪漫的、淫穢的、幸福的、鹹濕的，通通在歌曲〈Wet Dreamz〉中一展無遺。「wet dream」在中文的意思就是「夢遺」，而夢遺多好發在精力旺盛又無處發洩的年輕男孩身上，包括傑寇本人。

伴隨著樂團Family Circle與The Honey Drippers老派靈魂與節奏藍調歌曲的柔媚取樣，傑寇緩緩道出了他身為處男時期與異性的微妙互動。在過程中，他們彼此試探與調情，傑寇也不忘維持著男孩本色，裝酷吹噓自己性經驗十足；而當這一切真的要「提槍上陣」時，他才擔心起自己的處男身分會被看破手腳。但沒想到，在最後的關頭，女孩也說出了一項令他又驚又喜的秘密。甚麼秘密呢？聽聽歌曲不斷重複的Hook部分，答案昭然若揭：

而我之前從來沒做過這檔事，從來沒有
And I ain't never did this before, no
而我之前從來沒做過這檔事，從來沒有
And I ain't never did this before, no

你是否有看過狄更斯（Charles Dickens）的傳世作品《雙城記》（A Tale of Two Cities），一部描寫法國大革命背景的經典小說？如果沒有，那麼先由傑寇的這首〈A Tale of 2 Citiez〉入門吧！當2014年傑寇買回了座落於「2014 Forest Hills Drive」的這棟民房後，他觀察到家鄉費耶特維爾市的貧富差距日益嚴重，屬於貧窮階級者不斷想透過各種手段踏入上流與富有的世界。但身處於娛樂中心的傑寇，卻不認同普遍人心中「鈔票＝幸福」的想法。因此，他在歌曲裡說道：

小鎮上的黑鬼做著好萊塢的夢
Small town nigga Hollywood dreams
我知道那些閃耀的東西不一定就是黃金
I know that everything that glitters ain't gold
我知道那些看似很屌的東西並不一定總是好東西
I know the shit ain't always good as it seems
但告訴我，直到你將這些弄到手以前，你怎麼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But tell me till you get it how could you know?
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
How could you know? How could you know?

矛盾的感受、身處在名利中卻渴望著單純的美好，同樣的城市兩樣情，傑寇以過來人的口吻，和像是告解般的歌詞，表明了這一切浮誇的、如夢似幻的花花世界不一定值得你全心全意追求。但貧富差距之間的劍拔弩張，卻讓所有底層的人拼了命往上攀爬；而這樣的心情延續到了歌曲〈G.O.M.D.〉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