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黎《眾妙之門》:這些印地安人用仙人掌素,取代了聖餐的麵包與酒

赫胥黎《眾妙之門》:這些印地安人用仙人掌素,取代了聖餐的麵包與酒
Photo Credit: Gaston Broussac @ Flickr CC By 2.0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我們看出基督教與酒精並沒有混雜在一起,也無法混雜在一起。基督教與「麥司卡林」似乎較可能相容。這一點已由許多印第安人部落加以證明了——從德州遠至北部威斯康辛州的諸多印第安人部落。

現代教會——除了某些新教教派以外——幾乎都容忍酒精;但就算最容忍的教會,也不會致力將麻藥引介入基督教,也沒有把麻藥用於聖餐中。虔誠的酒徒不得不在一間小房內接受宗教,卻在另一間小房內接受宗教替代物。也許這無法避免。只有那些不看重禮節的宗教才可能將喝酒納入聖餐。崇拜酒神(Dionysos)或凱爾特的啤酒之神(the Celtic god of beer)是一件喧囂又紊亂的事。基督教儀式甚至與宗教性質的飲酒也不相容。這一點並不會損及製酒人,但對於基督教而言卻很不好。

無數欲求自我超越的人很樂意在教堂裡發現它。但是,啊呀,「飢餓的羊仰起頭,並沒有吃飽。」(the hungry sheep look up and are not fed.)他們參與儀式,他們傾聽講道,他們反覆禱告;但他們的渴望並沒有能夠獲得緩解。失望之餘,他們轉向了酒精。這麼做至少有段時間就某方面來說是有效的。他們可能還上教堂,但教堂不過是巴特勒(Butler)在《烏有鄉》(Erewhon)裡描述的「音樂銀行」。他們可能還是承認上帝,但上帝只是口頭層次的上帝,是意義隱晦的上帝。實際的崇拜對象則是酒,唯一的宗教經驗是喝了三杯雞尾酒後緊接而來的那種醺陶感——不受拘束且容易惹事生非的醺陶感。

因此,我們看出基督教與酒精並沒有混雜在一起,也無法混雜在一起。基督教與「麥司卡林」似乎較可能相容。這一點已由許多印第安人部落加以證明了——從德州遠至北部威斯康辛州的諸多印第安人部落。在這些部落中,有成群印第安人與「美國土著教會」(the Native American Church)有關聯。「美國土著教會」是一種教派,其 主要儀式是「早期基督教徒聯誼宴會」(Early Christian agape)或「愛的祝典」(love feast),此中,仙人掌素取代了聖餐的麵包與酒。這些美國土著把仙人掌素視為上帝賜給印第安人的特殊贈禮,認為它的作用等同於聖靈的運作。

J・S・史洛金教授(Professor J. S. Slotkin)是少數參與了「仙人掌素教徒」會眾儀式的白人,談及同夥信徒時,他說他們「確實沒有變得失神或酒醉⋯⋯他們不曾像喝醉或失神的人般行為脫節或話語含糊⋯⋯他們全都顯得非常安靜有禮、體貼。我未嘗在任何白人禮拜堂中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宗教氣息或禮節表現。」

我們也許問:這些虔誠又守規矩的「仙人掌素教徒」究竟經驗到了什麼呢?並不是溫和的美德感受,並不是禮拜天上教堂的一般信徒在沉悶的九十分鐘裡所經歷的那種美德感受。甚且也非虔誠教徒念及「造物主」與「救世主」(the Creator and the Redeemer)、「審判者」與 「聖靈」(the Judge and the Comforter)時被激發出來的那種強烈感受。對這些美國土著而言,宗教經驗是更直接且更具啟迪作用的,是更自然的,不是表面、自覺的心智產生出來的粗糙東西。

據史洛金博士採集的報告表示,有時他們會見到幻象,也許是基督顯現。有時他們會聆聽到「偉大聖靈」之聲(the voice of the Great Spirit)。有時他們會意識到上帝的存在,也意識到一些個人缺點的存在——若他們要完成上帝的旨意,就須改正這些個人的缺點。以這種化學策略打開進入「另一世界」的門扉,其實際成效似乎完全是正面的。史洛金博士的報導表示,平素「仙人掌素教徒」整體而言比之非「仙人掌素教徒」更要勤勉、節制(他們很多人是滴酒不沾的),性情也較非「仙人掌素教徒」還平和。如果一棵樹結出了這麼教人滿意的果實,就不該被任意譴責為邪惡。

「美國土著教會」的印第安人在聖餐中使用仙人掌素;他們這樣做,就心理上而言相當健全,就歷史脈絡上來看也很值得尊敬。基督教的最初幾個世紀,很多異教儀式與節慶可說是被「施以浸禮」,用以達致教會所設定的目的。這些歡樂場合並不特別具有教化作用,但它們卻緩和了某種心理飢渴。

早期傳教士並沒有試圖去壓制這些歡樂場合,反而接受了它們本來的模樣,也就是說,它們是以滿足靈魂的方式來表達根本欲求的。這些傳教士也將這些歡樂場合納入新宗教的結構中。美國土著所做的事根本意義上與之類似。他們採行一種異教習俗(順便一提,這種習俗比取自歐洲異教的大部分粗野狂歡與啞劇都更具提升與啟發效用),並賦予它一種基督教意義。

服用仙人掌素的習慣與以之為基礎的宗教最近才被引進北美,但它們已變成印第安人爭取精神獨立權的重要象徵。面對白人的高高在上,有些印第安人採取的反應是讓自己變得美國化;有些印第安人的反應則是退隱到傳統的印第安人主義中。但還有一些印第安人努力善加利用這兩種世界,事實上,是善加利用所有的世界——包括最好的印第安人主義、最好的基督教,還有那些象徵超越經驗的「另一世界」裡最好的——於最末者之中,靈魂會知道自身是無限且具神聖性質的。

因此,「美國土著教會」就這麼產生了。在這個教會裡,靈魂的兩大欲求——獨立自主的欲求,以及自我超越的欲求——與第三種欲求融合在一起,那就是去崇拜、去將上帝待人的方式合理化,藉一種同一化的神學來闡述宇宙。

看啊,可憐的印第安人,他們心智粗野,
身體前方是遮蔽了,後頭卻是裸露的。

Lo, the poor Indian, whose untutored mind
Clothes him in front, but leaves him bare behi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