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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哥倫布時期的「人造荒野」:旅鴿與犎牛肆虐美洲大陸,是建立在印第安人的墳墓上

後哥倫布時期的「人造荒野」:旅鴿與犎牛肆虐美洲大陸,是建立在印第安人的墳墓上
Photo Credit: Pixabay CC0 Public Domain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後哥倫布時期的犎牛數量之所以會那麼多,主要是因為歐亞大陸的疾病減少了印第安人的狩獵活動」。龐大的獸群是一種病態,是這片土地以前不曾發生過、以後也不太可能再出現的現象。

文:查爾斯.曼恩(Charles C. Mann)

每四隻鳥就有一隻是旅鴿

旅鴿喝水的時候會把頭伸進水裡,只露出眼睛在水面上。牠們走路時,頭會笨拙地上下晃動,還會不停左看右看。旅鴿是毫無餐桌禮儀的貪婪食客;牠們如果在剛吃飽後發現自己喜歡的食物,就會把剛剛吃的東西吐出來,再埋頭大啖他們的新發現。有時牠們一面進食,一面還會啼鳴著悅耳曲調,常令人誤以為是小女孩發出的。牠們有時也會因為吞下太多山毛櫸堅果和橡實,而從棲息處跌落,在撞擊地面之後爆開。不過,牠們飛行的姿態非常美,劃過天空時速度奇快又優雅,因此有「藍色流星」之稱。

旅鴿只要發現有穀粒或堅果可以吃的地方,就會並肩排成長長一道前線,一邊向前推進,一邊不停在地上啄食。橡實、山毛櫸堅果、栗子;草莓、越橘莓、黑莓;小麥、燕麥、玉蜀黍:全都會被牠們吞進羽色斑斕的喉嚨裡。排在後方的鴿子為了搶食,會不斷從前方同伴的頭上飛過,降落在隊伍的最前緣。然後,後面的鴿子又會飛到牠們前面。保育人士繆爾(John Muir)回憶,成排的旅鴿持續迴旋著前進,「像個發出低沉嗡鳴聲的輪子,在遠處就能聽見。」

旅鴿會大舉成群移動,達數十億之多,從天空落下的糞便多到讓人不敢出門。繆爾小時候見過一群旅鴿「在短短幾分鐘內把數千英畝的橡實吃得乾乾淨淨」。旅鴿經常摧毀田地,以致魁北克主教在一七○三年正式將這個物種開除教籍。一百一十年後,畫家兼博物學家奧杜邦(John J. Audubon)看見一大群旅鴿從上空飛過,耗時整整三天才全部飛越完畢。「天空完全被鴿子遮蔽,」奧杜邦後來寫道:「中午的陽光黯淡得像日食一樣。」他後來造訪旅鴿的棲息處,發現長達數英里的區域「布滿將近兩英寸深的糞便」。

數以千計的鴿子四處降落,有的在下,有的在上,一群群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周圍樹枝上,形成一個個有如大型橡木桶般的群體。不時可以看見一根樹枝因為承受不了重量而斷裂,掉落地上,壓死底下的數百隻鳥兒,迫使每根樹枝上的密集群體散開。那是一幕嘈雜混亂的景象。我發現,〔在翅膀拍動的喧鬧聲中〕,說話根本聽不見,就算是對我身邊距離最近的人高聲叫嚷也沒用。

一本鳥類權威研究著作的作者肖爾格(Arlie W. Schorger)指出,在奧杜邦那個時代,北美洲至少每四隻鳥就有一隻是旅鴿。

殖民時代,豪德諾索尼聯盟會在旅鴿的棲息處舉行慶祝儀式,聚集在那些鳥兒周圍大開宴席。年少時被塞內卡族(Seneca;組成豪德諾索尼聯盟的六個部族的其中一個)俘虜的瓊斯(Horatio Jones),一七八二年左右在珍尼西河(Genesee River)附近參與了一場大規模的獵鴿行動。棲息在低矮樹枝上的旅鴿數量太多,也傻傻地不知道要逃。成年男子以杆子打落牠們,或是砍倒牠們棲息的樹木。兒童負責扭斷那些鳥兒的脖子,婦女則是將抓來的鳥兒放進鍋裡煮,有些用火燻製,有些乾燥之後放進貯藏室裡保存。

有時候,塞內卡人可以一次吃掉五、六隻乳鴿,牠們的脖子綁在一起,看起來像一件肉食雕塑品。「那是歡慶季節,」瓊斯後來回憶道:「就算是營地裡最討人厭的狗也得以飽餐一頓鴿肉。」在豪德諾索尼聯盟的傳說中,旅鴿代表大自然的豐厚賞賜,是神靈選來滋養人類的一種生物。

非印第安人也把旅鴿視為地球的富足象徵:「這是一幅生氣蓬勃、動人心弦的圖像,展現豐饒的大自然以至高之狂喜,生產了綽有餘裕的生命與活力,」一名生意人兼旅鴿愛好者讚嘆道。殖民者燒烤那些鳥兒,或是和鹹豬肉一起燉,也做成鴿肉派;他們拔下旅鴿的羽毛填充床墊,把鴿肉醃在桶子裡製成冬日點心,也把旅鴿當成飼料餵食牲畜。鄉下的獵人甚至會用網子活捉數以萬計的旅鴿,再把牠們送到城市裡的狩獵俱樂部做為射擊練習用的活靶。

後來,旅鴿突然消失了。最後一隻名叫瑪莎(這個名字來自美國首位第一夫人瑪莎.華盛頓〔Martha Washington〕),在一九一四年九月一日死亡。旅鴿仍是大自然富饒的象徵,但現在也代表人類對於此一富饒的揮霍。獵人曾在記載中最多旅鴿棲息的地點捕殺了一百五十萬隻鳥兒,後來保育人士李奧帕德(Aldo Leopold)在一九四七年於那個地點附近立了一座紀念碑,上面寫著:「這個物種因為人類的貪婪與有欠考慮而絕種。」

我們確實應該把旅鴿絕跡視為譴責與警告。不過,如果考古學家說得沒錯,那麼這種鳥類就不該被視為大自然富饒的象徵。

旅鴿的食物主要是堅果,包括橡實、山毛櫸堅果、榛果、栗子等。牠們也非常喜歡吃玉蜀黍。這些都是北美洲東部印第安人的重要食物。因此,旅鴿和美洲原住民是生態競爭者。

這種競爭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呢?亞特蘭大的考古顧問諾伊曼(Thomas W. Neumann)問道。諾伊曼指出,印第安人也會跟鹿、浣熊、松鼠、火雞爭搶堅果和玉蜀黍。所以不意外,他們對這些動物都積極獵捕。這點可由考古遺址發現的骨頭看出來。實際上,如同諾伊曼所注意到的,印第安人甚至會特地獵捕懷孕或哺乳中的雌鹿,而今日的獵人則是會刻意把這樣的雌鹿放走。印第安人在春季獵捕火雞,就在火雞下蛋之前(如果等到火雞蛋孵化,那些幼禽就有可能存活下來,因為牠們會跟隨任何一隻母火雞)。這樣做的目的在於消除堅果的競爭對手。諾伊曼對我說,這種模式非常一致,可見印第安人必定是刻意減少鹿、浣熊與火雞的數量。

以旅鴿對堅果和玉蜀黍的巨大胃口來看,印第安人理當也會獵捕牠們,也會想要限制牠們的數量。因此,考古遺址應該也會發現許多旅鴿的骨頭才對,諾伊曼對我說:「幾乎完全沒有,看來印第安人並沒有把旅鴿當成食物。」塞內卡族的那場獵鴿行動顯示,大批棲息在一起的旅鴿很容易捕捉。「如果牠們真的那麼容易獵捕,而人又總是傾向以最少的勞力獲取最大的報酬,那麼按理說考古遺址裡應該滿是旅鴿的骨頭。可是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