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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傳媒裁員:媒體人再當社畜就是等死

端傳媒裁員:媒體人再當社畜就是等死
Photo Credit: KaChun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產業和企業統治者很清楚,他們和你勢不兩立。搞不清楚的人是你。

2014年,深夜立院前的中山南路安全島邊,反服貿人群中,一個清秀的陌生青年向我攀談,探聽行動發展。他說有個網媒在準備上線,中港台新聞都做。他是兩位特約攝影記者之一,正在為這家媒體工作。

抗爭期間,電視報紙的新聞,暴露出媒體財團各為其主、因陋就簡的積弊。群眾緊盯臉書上抗爭者、漫畫家等自媒體和網媒,自任發行志工,不斷轉發洗版。我目睹通路改變了,內容隨之一醒,猛虎出柙。那是預告獨立網媒萌發怒長的驚蟄春雷。

不遠傳來了動靜,打斷我們交談。隨著匆促腳步聲、喊聲,人群圍攏過去,青年抓緊相機、拔腿就衝。

那是我初次聽說端傳媒。

2017年,反服貿三周年剛過,臉書已紛傳端傳媒大裁員的慘況。主流媒體照例不報導不評論,封口假裝此事沒發生,假裝新聞業昇平無事。幾十年來,這種假裝還少得了嗎。幾家電視報紙苟活到今日,不就靠著無視現實階級矛盾,營造假象,讓兩岸政商願意置入性行銷來養媒體。置入性行銷,就是電視報紙裝的葉克膜,讓監督機能早已死亡的媒體,苟延殘喘假扮活著,公眾還以為這叫做「自由市場優勝劣敗,願賭服輸」,被「觀眾愛看爛新聞,所以媒體爛」倒果為因的謊言洗腦。這些僵屍媒體占著茅坑不拉屎,危害社會遠遠超過健保浪費。

三年前反服貿的谷底,較諸今日,相形朝氣蓬勃。當年抗爭群眾,因驚覺黑箱事態險惡,震撼、沮喪;但又充滿希望,因為志同道合者就在身邊,互轉新聞提醒著我們彼此的支持。但三年後,當初期待的變革是否發生了。端傳媒重品質卻被拋棄的困境,質問著三年來,媒體工作者們究竟為自己爭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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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REUTERS/達志影像
2014年的學生運動,佔領立法院後成立了許多部門以維持抗爭期間的醫療、運送、聯繫等需求。當時為了因應運動的資訊流動,學生們組成了自主的媒體團隊,通過建構網站以及社群平台上的相互交流、分享,以自媒體和新的媒體的形式跨出了台灣新媒體爆發的第一步。

媒體困境非因中國或臉書

端傳媒創辦前已傳聞是中資,此刻金主抽銀根,業內揣測中國政權意向;問題實際是台灣產業環境封殺品質創新,重演壹電視在NCC否決上架和各媒體聯手偷新聞的圍堵下,裁員易手。在《蘋果的滋味》紀錄片中,黎智英表示,當初三方競購中國時報的會議上,旺旺集團的蔡衍明,威脅說眾競標者在大陸都有生意,假如妨礙蔡得手,得小心生意受損。另一對手懼怕生意受中國政權懲罰,退出競標。

蔡此言揭露中國政權幕後操控台灣主要媒體,但我未看過其他報導提及,它停留在一個公開的秘密。媒體無力組織知識界、產業界、公務員來回應困境,是否因為無數媒體的資本也有中國生意要顧,忌憚台灣藍綠壓力,而且全憑成本考量行事,所以理所當然犧牲媒體本來該做的事:迎戰衝突,深入核心。

台灣媒體淪亡,豈是臉書或免費內容之過;把怠惰當本分,才是死因。新聞不敢挑戰權勢,媒體畫地自限還想賣新聞,就等於遇到開放市場、歐美中日韓內容都來台競爭了,台灣公司還賣戒嚴時代三台聯播節目等級的貨色,滿心期待發黨國特許壟斷財。

中國因素總最能挑起台灣讀者民族情緒,但這國恥性質的恨與忍,和產業治理剛好背道而馳。藝人周子瑜、戴立忍、導演陳玉勳遭中國打壓,為何壓力巨大?因為相較眾多歐美影歌星、作家名人聲援西藏,不怕中國封殺,封殺了都還有本國和世界市場;台灣工作者卻獨無台灣市場為後盾,產業也忽略向中國以外的世界找生路。台灣產業鏈全線被掏空,逼著工作者仰中國鼻息,結果對任何台灣工作者而言,隨便誰要毀了你,都不需要你真心台獨,但凡有誰說你台獨、你就失業。中國的言論控制能輸出到台灣,工作者的創作自由、言論自由和從業自由,實際受台灣產業腐敗所剝奪。

中國因素,媒體檯面上像佛地魔般不可談論,所以獨佔私下討論,讓產業問題失焦。中國因素,是台灣內部困境的爆發點。中國不是火藥,只是導火線。台灣才是這看不見的火藥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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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AP/達志影像
2015年中國官方以「洩漏國家機密罪」逮捕中國記者高瑜,她被迫在中央電視的鏡頭前悔過認罪,並因此罪遭判處7年徒刑(後改為5年),這並非她第一次因報導被官方逮捕。圖為當年群眾在香港的中國中央政府聯絡處前的示威抗議。

新聞脫離現實

專制是隱形的。台灣顧客對產業腐敗習焉不察,大廠替新創小資本對手設了進場競爭的高門檻,所以本地小創業者根本不構成威脅,受不公平的遊戲規則隔離排除,迅速難以為繼,在無人知曉時就自動消滅。新創外商則在其本國較健全開放的市場得以成長,所以只有在成熟外商、外資來台競爭時,台灣群眾經由比較,才會暴露台灣大廠的保守鄉愿,產品落後時代,只因在產業成長的年代卡到位,與上下游資源結盟,現在靠通路優勢壟斷市場。然後,品質出眾、一枝獨秀的外商,幾年間被台灣壟斷環境所凌虐,終遭大廠同化,消滅其創新能量。有線電視、美日雜誌國際中文版、壹電視裁員易手、端傳媒裁員,無不重蹈這陷阱,在專制環境下被架空、淪為砲灰。

然後,罪魁禍首大廠兩手一攤,告訴觀眾,罪在「台灣市場太小」。

產業可以無恥,觀眾不能無知。病灶首先是產業治理,從業者必須創造公共空間,揭露、協商、團結,遊說立法,遏止劣幣驅逐良幣的低度經濟死亡螺旋。其次是公司治理,媒體內部的專制王朝,面對轉型升級壓力,原該把主權交還給編採內容專業,探討提高哪些品質標準。實際上,資方總以哀嘆不景氣為藉口,來加劇血汗壓迫,無盡要求量產,在內容上侵害編輯台自主。這導致台灣新聞專業,乃至內容專業的變革,被公司箝制、空轉,停留在三、四十年前的面貌,以高速倒退,遙遙拋離中日韓對手。

歐美近現代的商業發展,都建立在政治改革基礎上。台灣經濟實非因專制而繁榮,而是因為繁榮才保護了專制延續。上一波繁榮結束,正暴露了專制的反商業本質。若繼續迴避商業環境民主化,經濟上也就油盡燈枯了。產業願意接納廣告創新者,人們放眼望去也就一個全聯徐重仁,看不到第二家。這難道是廣告界沒創意嗎?不是,只因高階會議裡這些僵屍,專責否決年輕人、確切來說是基層和專業的發言權。

產業和企業統治者很清楚,他們和你勢不兩立。搞不清楚的人是你。

責任編輯:曾傑
核稿編輯:楊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