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然後一晃眼,三十年過去了。我慶幸自己走過戒嚴,也自我解嚴,卸除了心靈上的枷鎖。感謝先人與前輩的勇敢犧牲與付出,請珍惜得來不易的人權與自由。
今年7月15日是台灣解嚴30年的日子。1987年7月14日傍晚,我在台中家中的29吋東芝電視上看到新聞快報說,「台澎地區將自明日凌晨起解除戒嚴」,一方面覺得欣喜,另一方面也有些意料之中——時任總統的蔣經國在幾個月前已告訴《華盛頓郵報》記者,台灣將會解嚴,然後又公開說「我也是台灣人」,甚至也已默許了民進黨的成立。
雖然如此,那晚就寢之時,望著窗外夜色,明明還是半夜,卻有一種即將破曉,天光就要降臨大地的興奮之情。那時我剛結束大學聯考重考,準備要找個打工的機會賺點學費與零用錢,然後暑假結束,就要上大學去加入推翻國民黨的行列。
什麼是戒嚴?簡單講,就是軍事統治,因為國民黨把台灣當成反共復國基地,隨時都要打回大陸,於是用這樣的藉口剝奪了台灣人民長達38年的人權與自由。台灣有兩種人,一種經歷過戒嚴,一種沒有,我慶幸自己是前者,因為你會更懂得珍惜得來不易的人權與自由。
1984年左右,我念中一中高一、高二,政治啟蒙,開始飢渴地閱讀禁書與黨外雜誌。那時每週二放學,我都會騎著單車,到台中三民路上的聯邦書局或汗牛書屋,找剛出爐,紙頁還溫熱的《八十年代》來看。那時高中男生得理平頭,穿卡其制服,戴大盤帽,跟當時的警察裝扮完全一樣。有一次我到書局找不到《八十年代》,開口跟老闆娘索取時,竟被嗆了一句:「你們做這樣的事,可以領多少錢?」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把我當成來查禁黨外雜誌的警總人員了。

箝制出版自由,進而達到箝制思想與言論自由的目的,是戒嚴體制的惡中之惡,光是這項罪行,國民黨就該面壁思過38年。雖然解嚴30年了,還有許多台灣人政治尚未啟蒙,搞不清楚什麼叫國家,什麼又叫正義,原因就在此。
箝制出版的手段包括報禁、雜誌查禁、書籍查禁等。解嚴前的報紙有《中央日報》、《青年日報》這類黨報,也有《聯合報》、《中國時報》、《中華日報》這類黨友報,然後就是獨立的《自立晚報》與《台灣日報》,共通點則是最多只能有三大張,不能多寫。小時候我家裡訂的是《台灣日報》,那時《台灣日報》並無特殊政治傾向,只因父親開始有老花眼,而該報字體較大。高中以後,我會到文具行買《自立晚報》,一份五元。《自立晚報》是戒嚴時代,許多關心台灣的人最重要的精神食糧之一,這麼多年過去,我還能記得,每晚讀到那揭露黨國體制罪惡的報導時,那種鄙夷與氣憤,想要起身做點什麼的心情。
當時最有名的一本禁書是江南寫的《蔣經國傳》,各大黨外政見會場書報攤都有在賣,後來國民黨竟然派人幹掉江南。最震撼我的則是《宋氏王朝》,這本書太厲害,只要讀個幾頁,你就會政治啟蒙,不再相信任何教科書所寫的中國與台灣近代史。當然《被出賣的台灣》、《台灣人四百年史》也都受到歡迎。

戒嚴之下,沒有集會與結社自由,若敢違犯,就用軍法伺候。從《自由中國》到《美麗島》等藉由辦政論雜誌而企圖組織政團、政黨的主事者,都被國民黨予以軍法審判,當然最有名的就是美麗島事件的軍法大審。台灣能在1987年解嚴,1979年底爆發的美麗島事件應該起了關鍵作用,當時台灣人所展現的民氣,似乎嚇到了蔣經國。
除了政治上箝制,國民黨也擔心宗教活動。戒嚴時代被打壓得最厲害的是一貫道,直到解嚴後才合法化。
戒嚴之下,也不能靜坐、示威、集會與遊行,然而在美麗島事件以後,越來越多黨外人士開始衝撞這層封鎖,一步步向國民黨要回政治權利。比如1986年5月19日在台北龍山寺,以及1987年6月12日在立法院門口,都有黨外人士的靜坐與示威,後來好幾個帶頭的人因此被起訴。
在那波解嚴前的衝撞裡,有一個氣魄十足的年輕人叫江蓋世,獨自一人巡迴全台,頭綁布條身穿背心,訴求言論自由。就在1987年7月15日解嚴第一天,剛好來到了台中市,那天下午他獨自一人坐在台中市議會三民路口的人行道上,我得知以後,就騎著單車過去看他,對他的勇氣十分佩服,後來到附近的中央書局買了一本《甘地傳》請他簽名,因為他主張甘地的非暴力抗爭。

戒嚴帶來的箝制,宛如一支鐵手掐住台灣人的腦袋與脖子,把許多台灣掐到變成思想上的毋成囝,於是當解嚴到來,台灣人開始張口大力呼吸新鮮空氣,伸展萎縮僵硬的手臂,並奮力踢腿拉筋,展開思想上的健行。
解嚴第二天,台中街頭,在如今的中區,隨即舉辦了一場遊行,主題是什麼我已不記得,但帶頭之一似乎是張溫鷹,當時我也參加,跟著隊伍走在民權路、自由路、三民路,享受擁抱土地、表達自己的快樂。
那時剛成立不久的民進黨,辦了一份機關報叫《民進報》,應該是週報,我看了以後十分喜歡,想說如果這份報紙賣得好,讓更多人讀到,一定可以啟蒙更多人,於是那時有一陣子我曾考慮要到民進黨部當送報生,幫忙賣《民進報》。後來沒有成行,因為很快找到了三民路上台中商專對面的速食店,薪水不錯,便去賣炸雞了。
然而我對台灣的關心,不只沒變,甚至越來越熾烈。從速食店下班後,我會到台中圖書館與台中文化中心,把所有我找得到的政經社教科書,中文與英文,全部借回來,不管看得懂看不懂,一頁頁生吞活剝,建構自己的人文與社科知識體系,然後用來了解台灣,構思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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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元宇宙前,先讓我們再次看見真正的台灣——《看見台灣》十週年影響力回顧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2023年,是《看見台灣》上映十週年,齊柏林導演當年所傳遞的精神,正是呼喚我們思考身為台灣人的意義,透過「看見」,為這片土地、為這個社會、為這個時代,做出更積極的貢獻。
因三年疫情的影響,世界變得更加依賴網路服務與虛擬世界。有不少論述表示,疫情推動了元宇宙產業起飛,種種效應下,即便在解封後的今日,我們似乎只關注著「元宇宙」何時到來,卻忘記抬頭看看真實世界與真實的台灣。
才知道,困住我們的不只是城市生活,更是這個只有螢幕大小的世界。
2023年,是《看見台灣》上映十週年,齊柏林導演當年所傳遞的精神,正是呼喚我們思考身為台灣人的意義,透過「看見」,為這片土地、這個社會、這個時代,做出更積極的貢獻。
讓我們一起藉由這篇文章,再次回憶那年的感動。透過政治、經濟與教育等不同面向,回顧這十年來齊柏林導演對台灣的影響。從看見開始,再次踏上保護土地的旅程。
電影形成輿論,民意推動政府解決問題
2013年《看見台灣》上映,電影中赤裸裸呈現台灣國土的16道傷痕,包括日月光工廠在後勁溪排放含有鎳、銅等有害物質的赭紅色廢水;清境農場的山坡地濫墾、違建問題;水泥業者的過度開採,更使花蓮太魯閣國家公園裡的山頭一片光禿;以及花蓮市環保公園的邊坡,因遭海浪沖蝕而垃圾崩落,污染海洋。

以往不發聲的民眾們,在「看見」後紛紛展開抗議與對政府的要求,在政治上帶來壓力,因此內政部旋即在同年年底成立了「國土保育專案小組」,邀請十多位跨部會專家和官員,針對《看見台灣》片中所呈現的各種問題進行檢討與開罰;後續更影響多項法條增修,例如《水污染防治法》、《礦業法》等,甚至間接推動早在2004年即已送審,卻遲未通過的《國土計畫法》(簡稱《國土法》),在2015年正式三讀通過。
現任國立師範大學永續管理與環境教育研究所教授的葉欣誠,曾在2012年至2014年期間,以及2014年至2016年間,先後擔任環保署副署長和政務委員,在「國土保育專案小組」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葉教授認為,《看見台灣》中呈現的問題,雖然在環保人士眼中可能已見怪不怪,卻很少被社會大眾關注;直到齊導將現場事實以影像藝術的方式呈現,把一般人覺得遙遠的問題轉化成「與自己有關」的現實問題,才成功喚起注意,也養成台灣民眾關注環境議題的習慣。

葉欣誠認為,藉由電影藝術在民間形成輿論,就能對政府及企業產生影響力,一如高爾的紀錄片《不願面對的真相》,也對全世界造成影響。「《看見台灣》上映後,跨部會針對每個議題都要提出因應措施,包括何時會改善完畢,每個單位都很積極地在面對這件事。當時政府的態度是認真的,因為社會面於這些事情的期待很高,我認為這對台灣是正面的影響。」
從永續角度重塑企業經營思維
除了推動政策的迭代,在《看見台灣》之後的十年間,台灣企業也更加具備永續意識,可以說是迎來企業關注「2030永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SDGs)的高峰。也讓我們對於商業、經濟產生了更多的提問:「商業發展與環境保護有機會共存嗎?」
過去,企業講求「企業社會責任(CSR)」,以「回饋社會」為主軸,追求利益的同時,也為社會做出正面貢獻;但時至今日,這套觀念已不再適用,因為永續發展已不再只是一種做善事的回饋,更成為企業是否能保持競爭力、持續生存的新決策點。
葉欣誠教授分享,許多人對於永續發展的理解往往只是表面的,有超過一半的人認為所謂「永續」意味「永遠繼續」,但事實上,永續真正的含義更接近「世代正義」。世代正義的意涵更廣泛,這代表我們若要從永續的角度看待一個事情,必須從經濟、社會、環境等面向共同評估,而不僅關注於環境層面。
例如,在《看見台灣》上映後,台灣兩大水泥企業——亞泥和台泥被要求更重視在地居民的聲音,尤其在取得礦權延長的過程中,他們需要花費比以往更多的心力進行社會溝通。當社會對於這些企業有更多的要求時,他們自然得要將永續納入決策過程,讓這些先天高污染的行業能在經濟效益之外,也將社會、環境影響考慮進去,否則就會引發社會的反彈。
從正面的角度來看,未來的企業需要更全面地考慮問題;從負面的角度來看,也增加了企業的風險。尤其台灣是以製造業為主的出口國家,當世界大廠對於供應鏈廠商的SDGs表現有更高的要求時,意味著企業永續等同於企業競爭力,唯有同時考慮經濟、社會和環境,以及所有利害關係人的意見,透過平等溝通達成共識,才是未來提升企業競爭力的積極方法。
培養未來的齊柏林,讓關注延續
一部紀錄片,在台灣不僅刮起一陣又快又急的炫風,更匯集出一道對社會影響深沉而長久的洋流。《看見台灣》影響了政策、改變了企業思維,《看見台灣》更是種下種子,在世代間傳遞看見台灣的價值。
齊柏林導演曾說:「這塊士地發生過美好的、不美好的事跡,都應該被記錄下來;唯有被記錄,我們才有能力去理解人類對環境究竟產生了怎樣的影響。」2018年6月8日,為了繼承齊導遺願,「看見・齊柏林基金會」正式成立,除了典藏齊導演留下的珍貴影像,透過策展倡議與環境教育讓更多人看見,也舉辦「齊柏林環境紀錄獎」,希望挖掘更多引發社會強烈關注的紀錄片,繼續針砭政策,看見那些不為人知的環境問題。
2019年,空拍影像環境教育基地「齊柏林空間」在淡水成立,《見山》、《逐岸》、《映河》與《覓城》共四場影像展覽,吸引超過六萬人次參觀;2020年,基金會也透過超商零錢捐募集款項,預計在2025年前舉辦368場《看見台灣》校園公播,並邀請一萬名學生到齊柏林空間體驗環境教育課程,至今已有超過四萬名師生參與。
2022年,「齊柏林環境紀錄獎」正式開始徵件,第一屆得主張弘榤導演的《鯨之聲》,一舉獲得 2022年新北市紀錄片獎首獎,更在2023年勇奪第45屆金穗獎最佳紀錄片;而今年度第二屆得主廖敬堯導演的《除蛙記》,也同樣令人期待。
此外,基金會更在2022年將「iTaiwan8空中影像資料庫」重新改版上線,集結齊柏林導演未曾曝光的珍貴影像,讓所有人都能在網路上檢索利用,讓這六十萬張照片與近千小時的影片,能持續發揮影響力,讓台灣土地的姿態被更多人記住。
十年之後再次看見台灣,看見彼此
回望這十年,《看見台灣》的影響力不僅僅是一部電影所能承載,更是一股力量,推動著台灣往更好的方向前進。在未來的十年中,我們還需要更多的「看見」,更多的關注、行動、改變,才能保護這片美麗的土地。
那麼,在這十年的影響力高峰後,我們如何可以再創下一個環保輿論的高峰?這座島嶼,還需要更多《看見台灣》系列紀錄片,讓這份力量代代接棒下去。於是,基金會將《看見台灣2》永遠留給齊柏林,並邀請同樣愛護自然不遺餘力的紀錄片導演麥覺明,勇敢踏上續拍《看見台灣3》的艱難之路。麥覺明的《MIT台灣誌》是帶起台灣戶外行腳節目風潮的鼻祖,之後更跨足電影界,耗時11年拍攝紀錄片《黑熊來了》、歷時17年拍攝《山椒魚來了》。此次由他拾起接力棒,透過《看見台灣3》繼續訴說這塊土地的故事

此外,基金會也將在十週年時刻舉辦各式活動,邀請所有民眾參與。包含「看見台灣‧改變10 X 10」永續論壇,將在7月29日於台北市中油大樓舉辦,邀請跨領域重量級講者及年輕世代關鍵意見領袖,共商台灣的永續未來;《看見台灣》十週年攝影巡迴展也將走出「齊柏林空間」,自8月15日起在台北、台中、高雄三地舉辦展覽,邀請全台民眾透過影像,與土地河山對話。
尤其在年末12月3日,更將在台北市市民廣場及大佳河濱公園會盛大舉辦「看見Taiwan路跑」,以最環保健康的方式,號召人們一起用雙腳親近土地。同時,本賽事也將以低碳減廢方式執行,落實友善環境的理念。
在這值得紀念的十週年時刻,希望透過多元的形式接觸更多民眾,再度透過影像的力量,邀請讀者走出手機螢幕的虛擬世界,一起關心真實的生活、真正的台灣。
《看見台灣》十週年系列活動
「看見台灣‧改變10X10」論壇
時間:2023/7/29 (日) 9:00-16:00
地點:中油大樓 國光會議廳(臺北市信義區松仁路3號)
《看見台灣》十週年攝影巡迴展
【台北場】
時間:2023/08/15-09/10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1號倉庫
【高雄場】
時間:2023/09/16-10/03
地點:駁二藝術特區蓬萊B3、B4倉庫
【台中場】
時間:2023/11/28-12/17
地點:文化部文化資產局藝文展覽館BCD
看見Taiwan 3K|10K|21K路跑
時間:2023/12/3 (日)
地點:台北市市民廣場(10K、21K起跑點)、大佳河濱公園(3K起跑點、主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