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英語存在,「敦克爾克」一詞將被人以崇敬之心永遠傳誦

只要英語存在,「敦克爾克」一詞將被人以崇敬之心永遠傳誦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一九四○年五月,一場史上最大的撤退行動扭轉了二次大戰的未來。英法盟軍在戰線已崩潰到法國海岸線時,面臨德軍的轟炸,九天之內,英法軍艦與民船一同將四十萬大軍帶過英吉利海峽,他們是僅存的、受過訓練的部隊。不久之後,則成為了盟軍反攻歐陸的主力菁英。

文:華特・勞德(Walter Lord)

前言

似乎逃不掉了。一九四〇年五月二十四日,四十多萬盟軍戰士被逼退到法國敦克爾克港附近的佛蘭德斯海岸。希特勒的坦克先遣部隊只在十哩之外,兩軍之間幾乎毫無屏障。

然而,被圍困的部隊終究獲救了。到了六月四日——僅僅十一天之後——超過三十三萬八千名士兵在史上最偉大的拯救行動中,安全撤回了英國。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關鍵轉捩點。

「只要英語綿延不絕,」《紐約時報》宣告,「『敦克爾克』一詞將被人們以崇敬之心永遠傳誦。」這句話或許稍嫌誇張,但是這個詞彙——這起事件——確實已活在人們心中。對英國人而言,敦克爾克象徵願意為群體利益犧牲奉獻的偉大情操;在美國人眼中,它已經跟電影《忠勇之家》(Mrs. Miniver)、小型船隻、小說《雪雁》(The Snow Goose)以及海上逃亡畫上等號;對法國人而言,它意味著痛苦的挫敗;而對德國人來說,則代表一去不返的良機。

以上種種形象各自存在某部分真實性,但都未能直指事件核心。人們習慣以一連串的幾天來看待敦克爾克;事實上,應該把它視為一連串的危機。一場危機剛剛化解,卻只迎來另一場危機;同樣的模式不斷反覆發生。真正重要的,是人們同仇敵愾,拒絕被接踵而來的無情打擊摧毀信心。

由此看來,敦克爾克最首要的意義是一份鼓舞人心的力量,提醒我們不要忘記人類臨危不亂、隨機應變、克服逆境的能力。簡而言之,它是一塊永垂不朽的紀念碑,象徵著人類身上不可消滅的堅定意志。


陷入重圍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驚覺事情不對勁的特殊時刻。對英國皇家空軍柯勒德上校來說,那是一九四〇年五月十四日,在法國東北部一個叫做韋爾萬(Vervins)的集市小鎮。

自從「大戰爆發」以來(英國人喜歡如此指稱德軍的西線突襲),五天過去了,情況混沌不明。柯勒德從位於阿拉斯(Arras)的英國總司令部出發,前來跟科艾普(André-Georges Corap)將軍的參謀商議局勢。科艾普將軍的第九軍團,此刻正在負責鎮守南方的默茲河(River Meuse)。

兩國盟軍之間像這樣開會商議,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不過今晚的情景卻大有蹊蹺。科艾普的總部莫名其妙消失了,將軍和他的部下全都不見蹤影。只有兩名精疲力竭的法國軍官留在大樓裡,圍著一盞防風燈屈膝而坐⋯⋯等著——據他們說——被俘。

工兵葛林姆的覺醒時刻,發生於皇家第二一六野戰工兵連在法國鄉間行軍、想來是往前線挺進的時候。當時,他察覺軍隊正準備炸毀一座橋樑。「前進的軍隊,」他 沉思著,「不會炸橋。」上等兵萊特的覺醒來得更加猛烈:他前往阿拉斯替所屬的無線通訊分隊收取當週郵件,一輛附邊斗的摩托車從他身旁呼嘯而過。萊特一開始 不以為意,仔細一看才嚇出一身冷汗。他倏忽明白那是一輛德軍的摩托車。

對剛上任的英國首相邱吉爾來說,那是五月十五日上午七點半。他正在海軍部大樓的寢室睡覺,床邊電話響了,法國總理雷諾來電。「我們被擊潰了,」雷諾不假思索地用英語脫口而出。

一陣尷尬的沉默。邱吉爾想辦法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們被打敗了,」雷諾繼續說道,「我們輸了這場戰役。」

「想必不可能輸得這麼快吧?」邱吉爾終於勉強說出話來。

「色當(Sedan)附近的前線被突破了,德軍湧入了大批坦克和裝甲車。」

邱吉爾想盡辦法安撫——提醒他別忘了一九一八年的黑暗時期,到最後終究苦盡甘來——不過雷諾依然心慌意亂,從頭到尾重複同一句話:「我們被打敗了,我們輸了這場戰役。」

危機如此凶險,而透過電話所能掌握的訊息如此薄弱,邱吉爾決定在十六日親自飛往巴黎視察局勢。在奧賽碼頭(Quai d’Orsay),他發現人人露出「萬念俱灰」 的神色,年長的辦事員已開始在花園裡焚燒檔案。

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一九一八年以來,法軍普遍被視為全世界最強大的軍隊之一。 雖然德國在希特勒重整軍備之後,儼然在歐洲形成一股新的軍事力量,但是德軍的將領還未經考驗,德國的武器似乎只是騙人的玩意兒。一般認為第三帝國接連併吞中歐國家,靠的不過是威脅與恫嚇罷了。而當戰爭終於在一九三九年爆發、波蘭於三星期後淪陷,人們還是不當一回事,認為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波蘭——不會發生在西方。至於丹麥和挪威在一九四〇年四月相繼失守,似乎只是個卑劣的詭計,遲早會導正回來。

然後歷經八個月的平靜——所謂的「假戰」(the phony war)——希特勒突然對荷蘭、比利時及盧森堡發動攻擊。盟軍最高司令毛利斯・甘末林將軍(Maurice Gamelin)認定這次攻擊是一九一四年的舊事重演,緊急調遣北方的部隊——包括英國遠征軍——前來救援。

不過甘末林誤判情勢。這次戰役並非一九一四年老調重彈。德軍主力並未大舉橫掃佛蘭德斯,反而往南突襲,穿越「不可穿越」的阿登森林(Ardennes Forest)。 這片地區照理不適合坦克作戰,法國甚至懶得拉長據說不可逾越的馬其諾防線來防禦這塊地區。

另一項誤判。當德國波克上將(Fedor von Bock)的B集團軍把盟軍牽制於比利時之際,倫德施泰特上將(Gerd von Rundstedt)的A集團軍衝破了阿登天險。在一千八百零六輛坦克打頭陣、三百二十五架斯圖卡俯衝轟炸機護航之下,倫德施泰特的縱隊強行渡過默茲河,像尖刀似地劃過法國鄉間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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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German military photo Public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