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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厭倦魯賓斯坦與黑膠,現在仔細想想,會不會是害怕想起妳呢?

我開始厭倦魯賓斯坦與黑膠,現在仔細想想,會不會是害怕想起妳呢?
Photo Credit: Nayu Kim @ Flickr CC BY 2.0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憂愁並且熟悉的慢琴鍵,穿過那個只有我們知道的夾縫,然後滲進本來已經遺忘的記憶。

作者:陳輝龍

親愛的Cannon:

我又回來了。最後一班地鐵裡,除了兩個依偎的忘記還有我存在對面的情侶之外,初秋的車廂確實荒涼極了。

新的耳機像新的耳朵一樣的傳來清澈的古典FM頻道。

憂愁並且熟悉的慢琴鍵,穿過那個只有我們知道的夾縫,然後滲進本來已經遺忘的記憶。

鋼琴聲,先在視覺上浮現,Arthur Rubinstein低垂著眼瞼有點恍神的RCA唱片封套上的黑白表情。

《布拉姆斯:六首鋼琴曲,作品118》的第二段A大調間奏曲。

我所熟悉的聲音,不是Glenn Gould那種彷徨,也不是Radu Lupu一絲不苟的熟練。而是在上海的第一年,你從N.Y.的中古唱片行買到這張魯賓斯坦六十年代的錄音,完全未拆封的極品。

當時,住的附近的梧桐樹已經開始全部轉成Rubinstein彈出的那種感傷的檸檬黃,妳說布拉姆斯的內向,只有在「間奏曲」才能深刻感覺到,並且每個聽到的人都會有共鳴。那幾個夜晚的睡前,最少總要放過一遍,妳才願意放心入睡。

實際上,現在對這首曲子的熟悉,也是因為那幾天妳不停的播放。

我在車廂,閉起眼睛。想起我們的時光,居然完全沒有不開心,頂多,只是妳對兩個人要多年分隔兩個遙遠城市的小小抱怨。

妳回到妳的城市一個月後,我又收到妳寄來品像近乎全新的《蕭邦:平靜的行板與華麗大波蘭舞曲,作品22》,幾乎沒有摺痕的EMI天使牌的LP封面,依然是魯賓斯坦。

這時候,我幾乎在一種連自已都無法接受的工作狀態中,緊繃的日以繼夜生活裡,開始覺得把唱片放在唱盤,放下唱針,這種緩慢的播音方式,已經無法進行了。坦白講,我只在收到時,播過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過了。

然而,我在坐車走路的途中,用MP3聽其他人的《F. Chopin:Andante Spianato et Grande Polonaise Brillante,Op.22》。

比如:Jean-Bernard Pommier。他彈的蕭邦22號間奏曲,讓我覺得明亮開朗,或許是數位錄音的神奇,而不是詮釋原作的精神。但是波米耶的方式,讓我有另類的快感,這段期間,我開始害怕,甚至厭倦,魯賓斯坦與黑膠…;現在仔細想想,會不會是害怕想起妳呢?

就像我們一起熱愛的《布拉姆斯:六首鋼琴曲,作品118》,那時候,我也換成安定的普萊亞先生的MP3版本了,當然,Murray Perahia是被大眾評比用力拍手安可的,那類妳所不認同的那種演奏者;妳專業上認同的演奏者,就要像魯賓斯坦一樣,熟練還要有能喚醒人們內在的深情。

好吧~其實這也是我們之間,總也說不出口的關鍵困境。從小到大妳貫徹始終追求的鋼琴專業,從不間斷,沒有退縮。那個秋天,我當然知道,妳必須參加的那個鋼琴演奏者最重要的標地競賽的不安,更知道妳來,是為了幫在困境的我,或,我們,加油取暖。

只是,當時的我們,真的是沉醉在理性地球表面的兩個外星人種,完全不知道世界其實即將對天真(或無知)的妳我給予嚴重的打擊。只是,當時彼此都有奇怪的不祥呼喚環繞著…,卻怯於面對。我跟妳真的完全不同。我從沒有一生要堅持的專業或信念,總是搖擺,總是動搖。(多年來,果然兩個外星移民完全沒有感覺的緩緩隔離了。)

後來,這麼多年過去,我有點明白所謂「間奏曲」對我們的定義了。也有古時候就存在的類似曲風,比如巴哈,這段時間,我買了很多庫普曼的古鋼琴巴哈間奏曲,像: 《Bach,JS:Chromatic Fantasia & Fugue in D minor BWV903:I Fantasia》就是我單調生活中靜心的穩定新聲。

地鐵終站到了,古典FM卻還沒結束。

回到住處,這個叫《間奏曲》的結尾,播出了原來是過幾天要在國家劇院Solo的Live浦朗克的《憂鬱》版本,哇,終於放出我們最偏愛的F. Poulenc曲子,因此,我有了重新寫信給妳的勇氣…。(然而,差點讓我愣住不趕把信寄出的原因是,鋼琴獨奏的表演者名叫:可儂。)

秋安。

本文獲KKBOX授權刊登,原文於此

Photo Credit: Nayu Kim @ Flickr CC BY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