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獨立公投給台灣的反思：發展「公民民族主義」或許是一條相當有說服力的出路

作者：沈智新（英國倫敦政經學院政府系博士生）

西元1603年蘇格蘭國王詹姆士六世（James VI）即位英格蘭王位成為英格蘭的詹姆士一世（James I）後，兩國的元首從此就是同一位。根據西元1707年的聯合條約（The Treaty of Union）兩國融合為一個國家，稱為「不列顛王國」（The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也就是說，英格蘭和蘇格蘭成為一個國家已經有超過三百年歷史，那麼蘇格蘭為什麼要獨立呢？

蘇格蘭跟英格蘭其實種族上差異不大，但蘇格蘭是個在中世紀初期就存在的古國，曾與英格蘭打過數次反侵略戰爭與獨立戰爭，所以民族尊嚴上希望尋求獨立，或許對不少人而言就已經成為自然的事。另一方面，許多支持蘇格蘭獨立者是希望能享有統治自己土地的權力、希望能掌握自己的經濟發展與社會福利政策，這些議題成為2014年這次獨立公投的主要焦點。

蘇格蘭流行一個笑話，蘇格蘭政府的首席部長（First Minister）Alex Salmond也曾在受訪時說過，或許能說明蘇格蘭想要獨立自治的理由：「英國政府執政黨保守黨在蘇格蘭只有一席議員，比我們在愛丁堡動物園的熊貓還少（註1），而我們還是要被保守黨政府統治，現在的政治制度實在是太不民主了。」

大概是因為蘇格蘭的歷史與種族和英格蘭的同質性極高，蘇格蘭獨立運動主張的民族主義並不是傳統的種族民族主義（ethnic nationalism），而是公民民族主義（civic nationalism）。公民民族主義認定民族成員的標準不在於血緣，而在於成員是不是認同一地方公民社會的價值觀、是否願意參與公民社會活動，因此蘇格蘭獨立運動的推動運作方式，特別值得我們反思。

因為中國與台灣的最大差異也不在種族方面，特別是台灣本來就是多民族的社會，隨著新移民人數日增，族群構成更是日漸多元。如果台灣認真追求成為一個正常化的獨立國家，發展公民民族主義或許是一條相當有說服力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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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公民民族主義呢？

什麼是公民民族主義呢？筆者在此翻譯由倫敦政經學院（LSE）發展學副教授Elliott Green所寫的一篇文章〈蘇格蘭民族主義因為其公民而非種族內涵而與其他分離運動不同〉（註2），向大家介紹這個概念：

一般我們都認為，民族主義是一種（政治）右派意識形態。這個意識形態認為，一個民族的成員比非這個民族的人們優秀，於是後者被排除於民族國家之外，或是沒有資格成為其完整的成員。如果這個劃分群體的標準是種族（ethnic）時，這樣的想法尤其有害，外來移民可能無論如何嘗試，都無法成為這個民族國家的一分子。

這種形態的民族主義通常被稱作「種族民族主義」（ethnic nationalism），與其相對的是公民民族主義（civic nationalism）。公民民族主義接納任何認同其族群、接受她的公民價值的人們成為其成員，不會因族裔而排斥新成員。

歷史上，種族與公民民族主義的界限可以沿著歐洲的東西分界劃分，例如民族主義學者Hans Kohn即主張公民民族主義是西歐國家的常態（法國，英國，瑞士，荷蘭與北歐國家），而種族民族主義的例子則是德國、東歐國家以及西歐的邊緣國家，例如愛爾蘭。

這個分類雖然簡單有用，卻掩蓋了西歐國家種族區隔在近期，早已經比1944年Kohn第一次寫這個主題時，大為擴大的事實。比利時的Vlaams Blok黨（註3）（主張法蘭德斯地區獨立的極右派政黨）、英國的British National Party （BNP，英國反移民的極右派政黨）、法國的Front National（主張保護主義經濟、反移民的民族主義政黨）以及丹麥的Danish People’s Party（主張限縮移民和強調民族同化的政黨）均明白反對公民民族主義，而提倡某種形式的種族民族主義。

雖然這些政黨仍然不是議會中的主要大黨，但這些政黨主張的許多反移民政策已被主流政黨所採納，反映出在西歐諸國，種族民族主義依然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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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蘭特色的獨立運動

有趣的是，當前蘇格蘭獨立的討論與前述西歐各國的現象相當不同。蘇格蘭民族黨（Scottish National Party, SNP）從裡到外都是個民族主義政黨，不僅表現在它的名字，也彰顯在其主張建立蘇格蘭民族國家的目標上。但是，它也明確主張其發揚的是公民民族主義：他們宣稱蘇格蘭民族並非由血緣所定義，而是在於成員自願依附於蘇格蘭，並參與蘇格蘭的公民生活。

SNP的這種主張贏得蘇格蘭少數族裔人士的熱情支持，亞洲裔蘇格蘭人支持蘇格蘭獨立的比例甚至高過蘇格蘭的其他人口。這次公投中，「非裔支持蘇格蘭獨立」（Africans for an Independent Scotland）、「英裔蘇格蘭人支持獨立」（English Scots for Yes）、「亞裔蘇格蘭人支持獨立」（Scots Asians for Yes）等團體存在的事實，就是主張獨立的Yes陣營，能夠獲得種族上不是蘇格蘭人的蘇格蘭居民支持的明確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