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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星之城》裡服從就等於支持

在《千星之城》裡服從就等於支持
Photo Credit:海樂影業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千星之城》描繪的種族迫害,如同地球上的許多事件一般,雖已成為歷史甚至不被記憶。然而歷史的正義,首先得奠基在歷史事件的紀錄與資料保存,也需要基於人權價值進行詮釋。

文:林家安(時習教育工作室創辦人,致力將學科知識還原回生活,運用日常大小事驗證學校所學,還給孩子學習價值感。)

「我們不可能是宇宙中唯一、且最高明的生物。」無論幾零年代,我們總在想像人與其他高等生物互動的情景;欣賞《星際特工瓦雷諾:千星之城》前,手邊恰好是學期初學生寫的「自我介紹」,因為與題目不符特別讓我印象深刻,卻意外呼應本片背景。本片改編自1967年的科幻漫畫《瓦雷諾》,以人類所建構的太空站「千星之城」為舞台,描述主角瓦雷諾與蘿琳娜兩名星際聯邦特務,在進行任務時意外發現早年人類在開拓宇宙造成的種族毀滅。「元兇」人類與滅族的「珍珠族」間的歷史衝突,在千星之城政府與幹員間立場的差異催化下,引出了幾項重要的議題。

「對立」、「相對」是這部電影的主要核心,從男女主角彼此的個性相對、到故事背景中「珍珠族人」的歷史,皆是如此。片中描述過往大戰,人類為求勝利在宇宙中使用氫彈,造成第三方-珍珠族人的星球毀滅。多年後,當年按下按鈕的士兵,如今已成為指揮官,當他發現殘存珍珠族人後,卻以權限封鎖消息,打算抹除殘存珍珠族人。

四百年來,珍珠族人潛藏在這座由兇手搭建的太空站-千星之城。在這裡,宇宙各種族無私分享自己的知識。揉匯彼此的知識,珍珠族人建造了能返家的太空船,以及能與人類抗衡的武器屏障。相較於用高科技報仇、在城內造成人類動亂,他們放下了仇恨,選擇「原諒」;相對珍珠族人,指揮官選擇抹除,以全體「空空,遺忘!」鞏固自身、甚至人類族群在千星之城領導的正當性。這部電影所談論的正是「原諒或是遺忘」(Forgive or Forget?)兩種選擇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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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AP/達志影像
《瓦雷諾》原作漫畫作家皮耶爾克里斯汀(右)與漫畫家尚-克勞德馬茲爾斯出席電影《星際特工瓦雷諾:千星之城》首映會。

漫畫原著作者皮耶爾.克里斯汀(Pierre Christin)生於1938年,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童年在戰火中渡過的他,對二戰由德國納粹所引發的猶太人屠殺必不陌生。二戰種族迫害的責任,並非專屬德國政府的原罪,同時也有許多政權曾參與行動,譬如克里斯汀的祖國-法國。

二戰期間,被納粹擊潰而投降的法國亦曾積極肅清猶太人。在1942年7月16、17兩日的「春風行動」中,法國政府一口氣搜捕了巴黎全市的一萬三千餘名猶太人,強制扣押在巴黎「冬季單車賽車體育館」數日後轉交給納粹、送往各地的集中營。史稱「冬賽館事件」的迫害行為,戰後的法國政府直到1995年才由前總統席哈克(Jacques Chirac)就此事公開道歉。電影裡人類指揮官對滅族的卸責,就像是法國對冬賽館事件長年的責任推諉。

《千星之城》描繪的種族迫害,如同地球上的許多事件一般,雖已成為歷史甚至不被記憶。然而歷史的正義,首先得奠基在歷史事件的紀錄與資料保存,也需要基於人權價值進行詮釋。遺忘那些因國家暴力導致的人權傷害的同時,不只受傷害者未獲得正義的公論,在集體遺忘的過程中,我們亦持續加害著他們。

誠然,或許我們得以旁觀者的立場,大力貶斥國家政府的作為。然而,倘若身為體制下的個體,直接面對政治責任時又該如何據理力爭?大至國家或政權的集體遺忘、小至個人對規則的抗辯,同為二戰後受大眾關注的事件,相對「冬賽館事件」,1961年以色列法庭對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的審判正為另一個維度下對正義的思考。

「在政治中,服從就等於支持。」

阿道夫.艾希曼是德國納粹前高官,也是在清洗猶太人行動中執行「最終解決方案」的主要負責人。面對罪行的控訴,艾希曼都以「一切都是奉命行事」抗辯。然而即便有上級命令、或法律背書,劊子手執惡法就免責了嗎?

千星之城 劇照2
Photo Credit:海樂影業
法國導演盧貝松(中)籌備許久,推出改編自法國經典科幻漫畫《千星之城》的電影作品,片中鮮豔、亮麗的色彩,以及充滿想像力的外星生物,得到好評。

德裔政治理論思想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全程參與並紀錄了這次的審判。基於艾希曼的回答,她提出了「邪惡的平庸性」(banality of evil)。邪惡不一定來自憎恨或殺人的意願,而可能是常被歸類為德行的「服從」。「邪惡的平庸性才是最可怕、最無法言喻、又難以理解的惡。」即便是國家錯誤政策,面對是否服從上級命令,個體應當有「思考」的能力與義務,因為在政治中,服從就等於支持。

艾希曼於1962年被處以死刑。雖然有相反立場證據顯示,艾希曼生前具有主動反猶太的立場及行為,但鄂蘭身為政治學家的貢獻並非單一事件,而是促使社會思考:這些非主動參與、無意加害的人究竟有何過失?

「千星之城有3236 種種族,有34萬居民居住在此。數百年來,物種互相分享知識,與各⾃的智慧。無私共享使這裡成為天堂。」

「知識」一直不是人類所匱乏的,去年(2016年)年底,臺灣中學學生扮裝納粹一事,顯現「思辨」的重要性。「對台灣的學生而言,希特勒、猶太人屠殺,跟歷史課本中蒙古人侵略歐洲、十字軍東征,沒有差別⋯⋯因為它們都不過是:『課本裡要記要背要考的一段話而已』。」葉丙成在〈無感比無知更重要〉一文中指出這項教育及社會上的問題。我們的教育使我們記得許多知識,甚至養成「服從」的習慣,卻少使人們思考。「腦袋是很好的東西,希望你有。」蔚為流行的這句話雖戲謔,卻寫實地指出存有知識不等於有進行思考。

誠如本文開始所述,每個年代的人們所見所想,都有共通性。科幻氛圍以外的《千星之城》,呼應漫畫原著年代的思維,如同寓言一般老派但主旨明確:千星之城建立之初,每有外星人造訪,人類都主動伸出手,象徵著友好與和平。但隨著時間過去漸漸忘了初衷,出現了需要解決的社會問題。歷史事件與公民素養使我們得以更清晰的觀點分析難題,在思辯中推動社會前行,成為真正的「千星之城」。

責任編輯:曾傑
核稿編輯:楊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