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的秋季,到那充滿回憶的馬路散個長長的步吧

天涼的秋季,到那充滿回憶的馬路散個長長的步吧
Photo Credit: Weddingraphy Studio @ Flickr CC BY 2.0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那時的少年漫遊,居然讓坐在25樓高天天看帳的自己羨慕的不能自己。無論如何,秋涼,應該試著不要開車,到那個回憶的馬路去散個長長的步吧。

文:陳輝龍

連續三天雨後,空氣中就已經幽浮著秋天的味道了。

從清晨雨停到黃昏的現在,有一種氣息,涼涼的瀰漫著,我把散落在喇叭和主機之間所有的techno唱片一片一片的疊起來,收進貼了「暫時不會聽」的櫃子裡。不過這一堆裡有張Portishead剛出的《Roseland NYC Live》,我猶豫了一下,雖然是帶電的Trip-Hop,但整個夏天像著魔似的不停播放這張配備了銅管五重奏和一支30人管弦樂團的夢饜進行曲。嗯…,還是算了,這些音頻與這季節不配。雖然每次聽到起頭女巫作法咒語般的〈Humming〉,就會忍不住顫慄的細胞,像看極品恐佈片,矇眼也要看完它。

確定的吸入秋味空氣後,從最上層的架子取出有點灰塵的的Arvo Part,非常深邃的《Te Deum》專輯,只用單音的人聲及偶爾的弦樂(只有提琴),慢慢的滲透到聲波裡,聽五分鐘後,會像瑜珈靜坐似的進入。(很好奇,Te Deum是什麼意思?)

Arvo Part是蘇聯愛沙尼亞共和國的古典樂作曲家。

他寫過一堆電影配樂,但是他恨…,他覺得「音樂像切片香腸似的拼湊,最後看不到音樂原來的長相。」

聽到《Te Deum》的人聲合唱,雖然僅僅是單音,卻有不自覺的恐怖氣氛。

在那種純度很高的多重聲部組合之間,我們不只沁浸在力量輕重不一的聽覺裡,也會在腦海中生長出各式各樣的野地感覺和季節味蕾。

就像說明書說的:「……希望像三稜鏡分析色光的效果,看到各色分散;這個稜鏡是聽者的心,而我的音樂是飽含各色的白光。」

奇特的解釋,完全吻合東歐人的思考方式,冷靜、抽象且超現實,這樣的音樂正適合飄著秋意的季節使用。(這樣講,好像有種族偏見)

有點涼但不到冷冽的地步。(Mikrokosmos《O Adonai: Sacred A Cappella Choir Music from the 20th Century》的主打歌〈O Adonai〉就用對唱解釋了這種感受)

這種季節的開端,除了古典樂之外,讀書、喝酒、飲茶,也都很合適。

而且可以堂而皇之的把夏日的綠玻璃紅酒全都清掉,開始換成蘇格蘭單一麥芽的威士忌的進入了。(一想到Dalmore那迷人的高地聖水金色酒汁,口水都流出來了。)

外面的雨水繼續啪啦啪啦落下,打開CD Player,放入舒伯特的《冬之旅》,繼續。

秋滋味大體上都讓我們覺得舒服、順暢,好像很多好事都在秋天發生。(不過,夏天除了熱得滿頭汗之外,好像也沒發生什麼壞事。)

《冬之旅》是另外一種氣質,另外一種情調。

從一個稍平板的男中音以及一架鋼琴開始,以當時一個我不認識的詩人的詩做歌詞,舒緩的行走著,男中音和鋼琴一開始都離我們非常遠。

唱詩的叫“Arleen”,在這EMI唱片的荷蘭版本裡,感覺非常實在。

只能用實在來形容,因為太多唱古典的男中、高音,聲音油膩花俏到使人翻胃,真的。

雨停了。窗外的雲跟第五樂章捲舌激動的男聲與鋼琴翻攪撥弄著。

如果沒有記錯,這二十四首聯篇歌集,竟然是他最後一部歌集,寫這批歌時,好像病得滿嚴重了。

初次聽到完整的《冬之旅》,是在這個城市的一個小畫廊。也在秋天。

十八歲,從南部的港城來到這個盆地實習,當一個類似雜誌社高級打雜工,雖說是美術兼攝影,但要等到大夥都沒空,才會把比較像樣的Job交給我,因此,工作的日間,多在茫然中過渡,然後茫然上公車,再茫然回到昏沉夜裡住的閣樓。

每個禮拜期待的,就是週末,週末正午十二點後,真正的首都之旅便展開。

總也不膩的路線就是中山北路,從一段開始一直到天母的七段,80年代這條充滿老大楓樹的馬路,常常可以從下午漫遊到天黑。

初聽完整《冬之旅》的畫廊,在馬路行旅的開頭處,常態展出石版畫。

這個畫廊很像東京街角隱藏的那種小畫廊,潔淨、安靜、簡單、風格明確。我常在這裏買幾張Postcard(因為是最便宜的),和看畫廊的人聊聊美術、音樂或者也看看畫家的生活記錄影帶,雖然一律是日語版,但已覺得非比尋常的滿足了。

那個聽完《冬之旅》的初秋,依稀記得有幾幅夏卡爾的複製石版,像兒童視野的畫面爽朗的途佈著飛行中的房屋、女人和小動物。

非常合適的畫與配樂。

Photo Credit:  Kari  @ Flickr CC BY 2.0

Photo Credit: Kari @ Flickr CC BY 2.0

在可以追憶的八十年代首都生活,中山北路到長春路後右轉,會有一家到現在還堅持樣貌,以陶的生活道具為主的雜貨鋪,在那裏我買過數個青花紋的杯、碗、盤,還有雅到極點的「豆盆栽」。印象最深的是棵15cm左右的漆樹,也是秋天買的,秋葉色是綠轉黃,到了冬天就變成桔子橙色,瘦瘦的樹幹配上飽滿翠苔的綠砂土,長在素燒的盆上,常會使人神遊在裏頭,不覺得樹其實是那麼小。

回到中山北路,會有一家賣日本水果的家庭食堂,鰻魚飯價廉口感優,不但燒烤鮮甜恰到好處,飯也乾濕軟硬恰到好處,這麼多年過去,居然還是懷念。這店現在好像只賣水果,而且逐漸隱沒在周圍的華麗店鋪裡頭幾乎不見。

日式家庭食堂前,有二樓唱片行,是有名的音響進口商附設的。

當時的首都,這是我朝拜的最重點,真的是朝拜,因為很少有我買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