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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世大運原住民選手那麼厲害?揭開種族基因論點的迷思

為何世大運原住民選手那麼厲害?揭開種族基因論點的迷思
Photo Credit: 總統府@Flickr CC BY 2.0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事實上,科學研究成果僅發現阿美族人有較高比率的米田堡血型,但不代表所有阿美族都具有米田堡血型,米田堡血型也可以出現在不同族群的人身上。

2015年科學研究團隊刊登在國際期刊的研究成果,研究者比較米田堡和ㄧ般紅血球膜上的血型蛋白聚合物,發現米田堡紅血球膜上有明顯更多的帶三蛋白(band 3)。帶三蛋白是紅血球代謝二氧化碳不可或缺的蛋白質。因為米田堡紅血球有較多帶三蛋白,科學研究推論米田堡紅血球傳送HCO₃-的速度或量(capacity)應該高於一般紅血球。體外實驗發現,米田堡紅血球傳送HCO₃-的能力,能在體內CO₂含量高時(例如劇烈運動)擴張。研究者並由此推論帶米田堡血型的人應該能容忍體內有較多CO₂的產生。因為阿美族人帶有極高比率米田堡血型,因此懷疑很多厲害的運動員都是來自阿美族,有可能與呼吸代謝機能有關。[3]

從「A與B的相關性」到「A與B的因果關係」,我們必須小心推論上的錯誤。事實上,科學研究成果僅發現阿美族人有較高比率的米田堡血型,但不代表所有阿美族都具有米田堡血型,米田堡血型也可以出現在不同族群的人身上。此外,科學研究也並未證實帶有能容忍體內有較多CO₂的產生米田堡血型的人與各種運動專長是否有關。這些僅是研究者假設,未經證實的科學命題,媒體就直接以「米田堡血型呼吸代謝快 原住民體能具優勢」這樣誇大的標題,斷章取義的建構社會大眾對原住民具有運動基因本質論的理解——將某些人群特徵、行為展現視為先天遺傳,不是社會環境的影響。

在台灣,媒體的報導往往是大眾獲取科學訊息的主要來源,因果式歸因的標題更可能引導社會大眾走向基因決定論的認知。社會學家Hannah Bradby(1995:405-417)就指出,雖然我們已經解構了種族的科學基礎,但是種族歧視的偽科學仍用不同的形式,在社會中發揮重大的力量。

科學至今仍未能發現只有某個族群有、而其他族群沒有的一個遺傳指標

一些重要科學研究,都指出種族/族群之內的差異遠大於種族/族群之間差異(Feldman et al. 2003:374; Lewontin 1991)。例如:Richard C. Lewontin(1991)的研究發現,大約有85%的基因變異是所有人類族群都有的,而約僅15%的變異存在於族群之間。換句話說,白人之中的基因差異,遠遠大於白人與黑人之間的差異。基於上述的科學研究數據,一些生物學家和社會科學家,都強調種族並不具有生物學意義的科學概念(Fausto-Sterling 2004:8)。美國人類學會在1999 年也曾提出了如下的重要宣言:

人類的群體不是可以清楚界定、生物上具有獨特性的團體。基因的分析指出,種族團體(racial groups)內部的差異大於種族團體之間彼此的差異。這意味著94%生物上的變異發生在種族團體之內,而種族團體之間的差異僅有6%。……整個人類歷史不管群體之間何時接觸,他們已經開始不斷混血繁殖。……任何在生物性的人口之中企圖去建立區分的界線,都是專斷而主觀的。(American Anthropologist Association 1998: 712-713)

科學家至今仍未能發現只有某個族群有、而其他族群沒有的一個特定遺傳指標。即使男女在染色體上具有X、Y的生物性差異,但對於形塑男女差異,各種社會制度、父權文化都扮演了比生物性因素更重要的角色。至於什麼是種族、族群的生物性因素,這往往比性別問題更棘手,因為任何一種性狀、特徵,或是沒有任何一個基因,只出現在被認為具有某種族群身分的所有成員身上,卻不存在於其他族群中。亦即,米田堡血型的基因表現型不是某一個族群有,另一個族群完全沒有的遺傳指標。

族群的遺傳指標:是機率而不是絕對差異的問題

Ian Hacking (2005:102-106) 在Why Race Still Matters〈為何種族仍然重要〉的文章中,分析為什麼有一種廣泛的趨勢,傾向於將不同種族的人視為本質上的不同種類。他強調種族科學企圖發現種族之間的差異,並不是依照我們藉以區別他們的某種膚色或標誌,而是統計上是否顯著。透過統計相關的顯著性形成某種有意義的(meaningful)判斷,之後就可以變成某種有用的(useful)類別。因此,所謂醫學上種族間的差異只是統計上出現頻率的問題,種族的概念其實並不具有生物學上堅實的基礎。不過這樣的知識前提與操作邏輯下的種族/族群,經常被當成絕對類別,不僅是社會大眾理解科學發現時如此,科學家本身也經常難以避免這樣的傾向。

舉例來說,黑人裔的社會學家Troy Duster(2001:223-224)長期關注隱藏在美國鑑識科學基因資料庫中的種族/族群問題。他指出,研究者企圖以機率性的邏輯將某個人的樣本歸類於某個族群時,根據的是每一個族群的DNA中特定位置的基因頻率變異。例如,有時科學家會在一個族群中的某個位置找到H、I、J三種對偶基因,而在另一個族群的相同位置找到H、I、K的不同對偶基因;或者同為北美印地安人也會有不同的對偶基因組,而北美印地安人與芬蘭人之間也可能會帶有相同的對偶基因。亦即,米田堡血型的基因表現型也可能出現在極為罕見高加索人身上(雖然機率很低),被認定為有最高機率的阿美族,也有可能完全無法發現米田堡血型,這是統計平均值的邏輯,不是絕對類別的差異。

媒體強化科學本質主義的認知

在生物醫學化的發展下,將基因與某些特定的疾病、性格與行為特徵關聯,成為重要的科學研究發展。目前蓬勃發展的基因檢測公司,就不斷強調透過基因篩檢技術,這些影響相關疾病、性格與行為的基因可以被「診斷」出來。

事實上,目前並沒有單一的基因與任何行為特徵具有一對一因果的關聯,我們只能說出現某些基因標誌比起沒有這些基因標誌的人,可能會多5%、10%有可能會酗酒、憂鬱或過動。醫學上大多的疾病是多重致病因,至今只有極少數的疾病被公認是來自單一基因缺損,如:鐮刀型紅血球症、杭廷頓症、纖維性囊腫。因此,「發現某個疾病與某種基因變異有關」和「該研究發現具有臨床治療上的意義」常常是兩回事。此外,遺傳指標差異在不同種族間的分佈無規律可循,且種族內部差異大於種族間的基因差異。但是,隨著基因科技發達,將種族概念與某些特定的疾病、性格與行為特徵關聯的科學假設、研究大幅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