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振豐專欄】「日本」的誕生與皇國史觀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世界上的起源物語,大多是英雄以勝利者的姿態建國。但日本竟然在挫折和恐懼中建立國家,從而找到身分認同。這個基礎就是日本的皇國史觀。
日本人喜好勝利者,如德川家康、豐臣秀吉,但對於敗者更存有崇敬之心,例如源義經、石田三成、明智光秀、西鄉隆盛。這些屬於敗者一族,經常在時代小說和電視劇劇亮相。明年NHK大河劇將推出《西鄉隆盛》,敘述這位幕末的悲劇英雄。
其實,這跟日本的建國歷程息息相關。這個國家到底如何形成的?早期,從書中如《三國志》「倭人傳」中,提到邪馬台國女王卑彌乎,本身是女巫,一度是扮演統治者的角色。日本人相信天照大神是老祖宗,地位至高無上,即使黑道山口組領導人的交接儀式,也要祭拜天照大神。
為何有一套神話能夠取信民眾?這要牽涉到日本歷史的挫敗。早期,日本列島到處都是部落,經濟慢慢發展之後,以國為單位的實力,開始遍布各地,所謂「國」就是「城」而已,並非近代的國民國家的形態。早年,各國豪族擁兵自重,其中以倭國勢力最大,時時可以發號施令,但因為跟周遭的中國、朝鮮互動密切,相互的外交和商業往來。當時,朝鮮半島分成百濟、高麗、新羅。朝鮮半島內亂之際,唐朝部隊和新羅聯合起來攻打百濟,這時和百濟交好的倭國出兵援助,但六六三年,百倭聯軍在白村江口卻被唐新聯軍打敗。
倭國敗戰之際,退回列島,時時面對恐懼、死亡,此時深信只有團結起來,才能夠抵抗外來勢力。如此一來,便建立日本國。但剛剛建國時,人人心中依然感到焦慮、不安,於是統治者開始編造建國物語,以穩定內心,同時建立身分認同。此後,《日本書紀》開始亮相,內容敘述天照大神的子孫降臨大地,後代的神武天皇發動東征,建立日本,因此日本人是神國子民。這套皇國史觀影響極為深遠,甚至為明治維新之後的軍國主義,建立理論基礎。
國家民族總是會有一套神話,說明來龍去脈。如《舊約聖經》「創世紀」,敘述猶太人祖先耶和華上帝如何創造大地和亞當夏娃。又如羅馬建國史詩《埃涅阿斯紀》,敘述特洛伊遭到希臘人攻城之際,女神維納斯命令英雄伊尼亞斯率領一批武士,搭著船到義大利半島建國。
世界上的起源物語,大多是英雄以勝利者的姿態建國。但日本竟然在挫折和恐懼中建立國家,從而找到身分認同。這個基礎就是日本的皇國史觀。
日本面對周遭國家時時感到不安,於是就鎖國,但有時有要學習外來文化,搞好外交關係,於是又開國。例如,平清盛統治期間,開發博多港,大力發展跟宋朝貿易,到了鎌倉幕府時代轉為關閉自守。大家熟悉的德川家康掌權之後,深怕洋人作亂,於是再度鎖國,只准許跟荷蘭人和中國來往。
按照精神分析的說法,嬰兒出生之後,幾個月內一直處在誇大妄想的狀態中,無法分清楚自我和他者。嬰兒認為媽媽是他身體的延伸或一部分。等到感覺媽媽變臉或打罵,便有了挫折感,同時發現自我跟他者是有所區別的。人就是在挫折的過程中,同時擁有自我。日本學者岸田秀指出,日本的建國過程,如同嬰兒在挫折的過程中,找到身分認同。接著,慢慢長大之後,開始編造自己的故事。
國家民族有起源物語,人也有自己的故事,日常生活中,自己會跟朋友提到自己的成長故事,來建立自己的身分認同。但有些人的故事往往極為誇張,讓人無法相信。例如,有人出身卑微,但成長過程中為了生存,時時遭到羞辱,覺得自己深受迫害,一旦有了地位,為了穩定內心,驅除不安,便開始虛構自己是出身於貴族之家,
這種故事往往帶有隱蔽起源,自我欺瞞。其實,帝國主義的形成,就是具有被害者意識和劣等感,一旦強大之後,便開始模仿加害者。例如,英國早年受到羅馬殖民,也被諾曼人侵略,而俄羅斯先後被蒙古人統治,一度遭到拿破崙入侵,等到開始強大之後,則搖身一變,成為侵略者。到了一八五三年,美國東印度艦隊培里強迫日本開放港口,日後便啟動明治維新。但明治維新也是從被害者轉變成加害者,從而建立帝國主義的過程。
經由語言文字創造歷史,法國人深諳此道,法文單字hisrorie意思是歷史、史學、物語,另外又指「虛構」、「瞎掰」。歷史的呈現,不管長短,信者恆信,不信者也大有人在。記得中學時代的教科書,提到秦始皇派遣方士徐福,率領三千男男女女到海外,尋求長生不老的仙人藥,於是在日本列島落地,建立日本國。這則物語的背後動機,其實是根植於中華思想。
日本過去的皇國史觀有時候讓日本人脫離現實,以致於面對歷史,或解讀歷史,往往荒腔走板。例如,蒙古部隊大舉攻打日本,船艦卻遭到大風一一吹散,面對這種異常的自然現象,竟然解讀為神明保佑,從而發出神風解救日本。
日本的動機是基於挫折恐懼,創造「神國物語」,而進一步的造字過程,心存警戒,除了採用一部分漢字,也挪用漢字偏旁造出平假名,到了日後的外來字彙以平假名表示。例如,麵包是パン,百貨公司則是デパト。顯然,日文的形成過程是有助於建立日本人的身分認同。至於面對外來的宗教,也轉化一番,如佛教進入日本,允許出家人結婚,享用肉食,甚至一身花花綠綠的袈裟。顯然,這就是日本文化所形成的主體性。
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朱家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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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空間的魔幻,讓自己好好被感動一番——當我們走入齊柏林空間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齊柏林空間最新特展《覓城》,以「候鳥視角」探訪城市的肌理,訴說一座座城市的美麗與哀愁。齊柏林空間自2019年4月啟用,至今已經舉辦了《見山》、《逐岸》、《映河》三檔展覽,累積近6萬人次參觀。
「城市,總是無怨無悔,接納來自四方的人,概括承受各種夢想。人與城,由無數自我構成;人與城,心跳同步,緊緊連動。」
吳念真在展覽預告片中,以溫暖樸實的配音,邀請大眾走進齊柏林空間特展《覓城》(The City, The Flâneur ),透過齊柏林導演的攝影作品,以「候鳥視角」飛越山巒,探索一座座城市的肌理,亦從嶄新的俯瞰視野,發現家鄉城鎮潛藏的心跳脈動。
城市,是人們共同生活的地方,包容形形色色的日常風貌。在本次齊柏林空間《覓城》特展中,觀者不僅能欣賞齊柏林導演為世人留下的作品,更可看見作家鄧九雲、設計師張溥輝、攝影師陳敏佳、社會學家李明璁等協同創作者,透過自身的觀察與詮釋,與齊導的攝影作品展開對話,並再次交織出不同風貌的故事。




在齊柏林空間展場中,閱讀齊導與協同創作者拍攝的一幀幀影像、深深刻下的一字一句,拼湊美麗島嶼的城市輪廓,一種美的感受在這個空間升起,讓觀者不禁感嘆與敬佩。當人們習於低頭、幾乎時時刻刻浸淫於數位虛擬世界,卻仍有一群人願意撐起一座齊柏林空間,以實體展覽的渲染力帶給觀者感動,背負重現齊導的攝影之夢、訴說山河海城市的故事、喚起人們對土地的重視等使命⋯⋯究竟是什麼帶給他們動力,讓這群人願意在淡水老街的古蹟洋房中亮起齊柏林空間的燈,持續為世人帶來感動的光火?
「當人們在一張照片前駐足許久」——透過空間策展,將意念傳達給觀者
「我發現,每一個人都會在一張照片前駐足許久。」
故事始於 2017 年,一場空難讓齊柏林導演離開了我們。當時齊導的親朋好友決定舉辦攝影特展,讓感念齊導的民眾能前往追思,短短三週便累積了將近十萬人參觀。看見·齊柏林基金會的執行長萬冠麗回憶道,在齊柏林追思特展上,許多來觀展的民眾都會在影像作品前駐足許久,「觀眾看著齊柏林作品的眼神,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人們在齊柏林的每一幅作品中看見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台灣,以及尋找自己的家。」
萬冠麗接著說起看見·齊柏林基金會的開端。「許多觀眾以為齊柏林就是電影《看見台灣》的導演,事實上齊柏林在空中拍攝25年,他是一個堅定且堅持的空拍攝影師,累積了大量尚未面世的攝影作品。所以他離開的時候,我們深深覺得應該要讓他的作品被更多人看見,更重要的是看見齊柏林鮮為人知的那面——他的努力、他的熱情、他對工作的執著。」
齊柏林「為土地請命、為環境發聲」的遺志,以及25年對空拍堅持不輟的熱情,促成後人成立「看見·齊柏林基金會」,更感動了8,052位共建人慷慨支持,遂有了齊柏林空間作為基金會夥伴的基地。自2018年成立開始,基金會便持續整理齊柏林遺留的數十萬張空拍影像紀錄、進行數位典藏的任務;此外,也有系統地策劃不同主題的實體展覽,讓齊柏林的影像能量得以更深刻的傳達給世人。
「候鳥的人返航必經之地」——齊柏林空間選址淡水
許多人好奇的是,為什麼齊柏林空間選擇落腳淡水?萬冠麗表示,當時為尋找一處空間足夠、方便抵達、可承租的地點,一路找到了位於淡水老街的現址。巧合的是,看見·齊柏林基金會董事長歐晉德透露,淡水一帶的古色古香,正是齊柏林最喜歡的地方風光。
「齊柏林曾經和我說過,當他從海平面要飛回台北,映入眼簾的就是淡水小鎮。淡水,就是齊柏林每次返航進入台北市的轉折點。」
「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齊柏林要帶我們來的地方。」歐晉德曾如此對萬冠麗說。
齊柏林空間最終於淡水老街落地,行人散步至此,首先可見一道白色的「燈・山」牆。遠觀可見仿若雪山的層巒疊嶂,近看則可發現牆上鑄刻著齊柏林空間共建計畫的8,052名贊助者姓名。這道共建牆的一磚一瓦,象徵民眾齊心守護環境的力量,亦是齊柏林空間要訴說的目標。
在齊柏林空間裡,還有一群深受齊導感動、願意付出行動的人,那就是展館服務志工。對他們而言,齊柏林空間是傳播環境教育意義的場域,也是讓志工能身體力行、貢獻影響力的所在。
例如導覽志工周明德、陳錦雪分享,儘管淡水對於台北市地區民眾或其他縣市遊客來說地處偏遠,但人們因為感念齊柏林導演的精神、又或是喜愛齊導的空拍作品,總是不辭辛勞,願意舟車勞頓來到淡水,在齊柏林空間慢慢地走、靜靜地看、細細地體會。而實體展場的魔幻能量,在細膩的攝影作品包圍、志工娓娓道來的故事之下,於焉展開,觀者唯有親身走入才能明白。


「我們班叫做齊柏林」——讓環境教育的種子飛入心中吧
齊柏林空間自 2019 年4月啟用,至今已經舉辦了四檔展覽,分別為《見山》、《逐岸》、《映河》、《覓城》,策展脈絡依循齊柏林生前提過的「山-海-河-城市-人」的方向,將齊柏林留給世人的大量空拍影像,於不同主題的策展計畫中正式公開,讓民眾從多種視角再次看見美麗台灣。
為了好好運用影像訴說土地的故事,齊柏林空間的每次策展,可不只是將影像陳列,事前必須有數位典藏的龐大工程支持,接著挑選作品,讓每一幀影像都能更有系統性、有故事性地被看見,向觀者傳達隱藏的意念。用心的策展民眾有目共睹,其中,2021年度特展《映河》更獲得德國紅點、日本Good Design、台灣金點等國內外設計大獎肯定。
除了獲得獎項青睞,齊柏林空間的環境永續精神,也吸引企業共同倡議。2020年底,看見·齊柏林基金會與全家便利商店合作,以公益零錢捐的方式,啟動「齊柏林空間・環境教育基地營」計畫,預計五年內邀請一萬名學生入館參觀學習,讓環境教育往下扎根。
在眾多走進齊柏林空間的學校團體中,特別讓萬冠麗印象深刻的是來自新竹市的竹光國中。由於竹光國中的學生可以為自己的班級取一個名字,因此有某一班級的學生便決定取名為「齊柏林班」。那天,「齊柏林班」來到齊柏林空間參訪,導師對於學生們的專注不禁感到驚喜——
「外頭熙熙攘攘的淡水老街這麼的吸引人,我以為孩子們會坐不住。但是我看到他們專注於欣賞作品、享受影像美景的神情,以及不捨環境被破壞的感嘆⋯⋯那種質樸而真實的反應,令我驚訝而感動,也更加覺得環境教育是不能等的。我很慶幸自己帶他們進入齊柏林空間,在心裡種下一顆種子。」


「讓空間去感動你」——從看見到行動,喚起人人心中的齊柏林精神
儘管齊柏林空間啟用不到一年,就遇上了2020年疫情大爆發,但疫情不只帶來危機,也帶來改變的可能性。萬冠麗分享,當時有YouTuber做了一集淡水旅遊節目,將齊柏林空間列入約會行程,沒想到因此吸引了許多年輕人來參觀,讓原先多以青壯年齡層民眾為主的齊柏林空間,擁有更多年輕族群的投入。而這也讓萬冠麗第一次強烈感受到,數位傳播與實體空間的合作效應。只不過,數位傳播的力量雖然不容小覷,但實體展覽空間仍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走一趟展覽空間,是會對你有所影響的。實體展場的溫度、影像策展的震撼,它會影響你的視覺,影響你的思維,影響你的心。必須透過這種方式,人們才會放在心裡面,才能真的開始感同身受去做一件事情。」
萬冠麗認為,打造一個空間讓人們進入、感受、體驗,才能創造數位載體所沒有的感動,進而促成實踐的可能。「所以,其實齊柏林空間成立的最大目的,是讓人們可以來這裡,能夠看見、認識、瞭解,最後才能夠有所行動。」

25年的空拍生涯,齊柏林導演為世人留下了10萬張底片、50萬張數位照片及1,000小時影片等大量影像素材。而看見·齊柏林基金一方面進行工程浩大的「數位典藏」,一方面經營齊柏林空間做實體展覽、環境教育,為的就是延續齊導遺志,讓影像持續發揮力量,貫徹「永續、札根、傳承、志業」的使命。
萬冠麗形容,數位典藏就像是「下水道工程」,是人們看不見,卻極度重要、不可或缺的基礎建設;而齊柏林空間的存在,就是讓數位典藏的影像得以「被看見」,讓整理後的作品匯聚成河,讓感動流進人們心中,進而啟發人們為環境努力。
行過山、踏過海、飄過河,接著我們走進城市,走進《覓城》展覽中,跟隨齊柏林導演如候鳥一般的眼光,在原先所習慣的一切之上翱翔,發掘過去不曾見過的城市樣貌。
展覽時間|2022.12.28-2023.秋
展覽地點|齊柏林空間(新北市淡水區中正路316-1號,得忌利士洋行後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