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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多年前獻出生命的飛行員,至今仍棲宿在某個女士的心中

五十多年前獻出生命的飛行員,至今仍棲宿在某個女士的心中
Photo Credit: 元亨立楨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那天當他衝出警戒室,奔向他的飛機時,他其實是在奔向戰場,為了你我的安危,他沒有任何保留的奔向國防的最前線,而在那過程中,他竟然因為飛機的故障而獻出了他的生命。

前幾天我收到了一位女士所傳來的這篇短文:

秋憶-昨夜夢魂中

「西風乍起黃葉飄,日暮疏林杪; 花事匆匆,夢影迢迢,零落憑誰弔」這半闕弘一大師出家前的 「悲秋」,迴盪我心,在每個綠葉變黃的季節。

南台灣的秋天,高爽宜人,年輕的我,亮麗的行走在中正路上,突然,有人碰撞過來,他及時的扶住我之後,躬身連連道歉,從此,英俊的家華撞進了我千絲萬縷的夢中。

第二次見面,是被同學拉出去開眼界,見世面-參加空軍新生社的舞會,我懷著惴惴卻又興奮的心情隨著去了,半場時,我發覺有一雙戴眼鏡的眼睛,在一個角落裡緊緊盯著我,幾次眼光接觸後,他笑笑的走過來,調皮的拿下他的眼鏡說:「這是平光的假眼鏡,妳要不要試試看」,我只有靦腆的搖頭傻笑。從那刻起,我週遭的人都變模糊,不存在了,直到他說:「交通車來了,我要回機場駐防了。」光環才隨著他的離開消失。

第三次是參加空軍聯隊的晚會,我穿上姐姐給我的淡綠色短袖薄毛衣,配上教會分送的美麗金邊蓬裙,心有所期的靜坐在亞航俱樂部的同學群中,果然,看到他穿著挺挺的軍便服,步下寬闊的廊階,穿過大廳向我走來,只聽到同來的夥伴說:「又是他!」,之後,在舞池中,我倆只看到對方。他介紹自己姓王,在空軍中用單名靉,他同時也記下了我的聯絡號碼。

第一次赴他的約會,我撇下了當晚陪伴父親參加美軍官宴的早期承諾,拋開一切的向他奔去;往後,每逢假日,都是朝夕相伴的好時光,在關子嶺上,他瀟灑的背著獵槍,我們徒步而行,隨著他,我有可越千山萬水的勇氣;在曾文溪畔,我們留連忘返,竟錯過了最後一班客運車,同遊夥伴的女朋友焦急的快哭出來,我卻不憂不慮,認定了靉不會讓我們在荒野過夜,果然,他攔截交涉到一輛陸軍大卡車,把我們當黃魚順便帶回了台南。

一年滑過,又到秋季時,台南空軍聯隊被暫時移駐嘉義,雖然軍用交通車勤快的往來接送,我們仍以相距太遠為苦; 一天他回來,在我的殷盼中,見他走進了我家園門,剎那間,隱隱覺得有一陣黑暈在他眉間繞過…,但轉眼就被歡欣的擁抱沖忘了一切。傍晚,他該要歸隊的時間漸近,交通車已在巷口停待,我不捨的忍不住流淚,靉幽幽的勸止我說:「不要哭,妳先休息下,我等妳睡著才走。」我真的就含著眼淚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他打來電話笑說:「妳真能睡!我去而覆返拿我遺忘的毛衣,妳都不覺醒。」

那天中午過後,我再打電話給他,他剛小憩一會,並說馬上有飛行任務。到下午,我又打電話,因為很想、很想聽到他的聲音,還要問清楚他曾模糊提起出國受訓的事,但是,這次嘉義基地的接線生卻遲滯不回應,我一遍又一遍的撥打,都說找不到人,我再要求找他最好的隊友甯德輝來聽電話,也不果; 我停了一分鐘,再撥號尋他,猛然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粗魯的聲音說:「死了,死了,翹辮子了!」 就掛斷了線,我非常生氣,奇怪軍中怎麼會有如此這般無聊的野人。

記不清是在當晚,還是第二天晚上,當我從外面悻悻然回到家,媽媽一臉憂戚的走過來對我說: 「家華飛機出事,現在有車來接妳去看他。」 我感到轟然一陣暈旋,心肺像被燒紅的鐵杵烙著,腦中即刻浮現他受傷在醫院受包紮的樣子,我要趕快去安慰他!

媽媽護著我上了吉普車,但是,車卻沒有駛向空軍醫院,在一條我從未到過的巷道中,車停下來,兩道車頭燈光,像毒蛇般爬上了「殯儀館」三個字,我昏昏厄厄的進入一個房間,看到地上薄木白匭內,躺著閉眼,著黑衣,無言無語,臉頰有血跡的靉,我被這詭異的景象嚇的號啕起來。衝上去要看清楚,卻不知被什麼人強行拉住,還出聲說: 「不要把眼淚滴在他身上。」

在我二十歲的生命字典中,沒有「死」這個字,我不解也不相信,但我無方無法脫出不見靉再來的哀痛,我不飲不食的守望著園門,仍痴痴的等; 我懷疑是有人把他藏起來了?棺木中的人是假的?他還躲在某個角落跟著,不讓我知道⋯⋯。恍惚中,我走進熏煙迷漫間,人影幢幢,我望眼欲穿的尋找他時,他的聲音告訴我: 「遮住妳的右眼,用左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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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元亨立楨

我立刻用手蓋上右眼,果然看見了我熟悉的靉,他隔著長板桌站在對面,深深的注視著我,那感覺像是他一直都隱身在那看著我,我委屈的淚水涔閃,他沒有開口說話,但柔和憐愛的眼光告訴我: 「不哭,不要哭。」 當我醒來睜開眼時,聽見媽媽對我說: 「女兒啊,如果可能,我願意用我的命去換回家樺!」⋯⋯。我呆呆的瞅著一粒小若微塵的黑蟲,它在移動,因為它有生命,它能移動,我的靉是真的沒有了生命!

回憶時日,應是七七後,我清楚知道是另一個夢中,在一輛風馳電掣的敞篷吉普車內,靉不捨的擁著我,卻不減速的在灰濛中向左方奔駛,我緊緊的依偎著他,想抓住什麼能停止那速度,茫然間,我卻隨著一方軟被飄落車外,望著吉普車絕塵而去。

法國有一首流傳久遠的《秋葉》吟:

“The falling leaves drift by the window; The autumn leaves of red and gold。 I see your lips,the summer kisses; The sun-burned hands I used to hold”。

“Since you went away,the days grow long; And soon I’ll hear old winter’s song。 But I miss you most of all my darling; When autumn leaves start to fall”。

「當金紅的秋葉在窗外飄盪,我憶起了你,那夏日的擁吻和溫暖的雙臂。」

「自你悠悠離去,冷冬的愁吟,變成懨懨長日; 綿綿的思念隨著落葉,永無盡期。」

那正是我深心戚戚。


我讀了之後,立刻想起了當初與那位女士見面的情形。

認識她是在一次大型的僑界聚會,她給我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雖然已經年華老去,但是臉上歲月的痕跡卻掩蓋不住原來姣好的面孔,言行間也透露著那種大家閨秀的氣質。我們簡單的聊了幾句之後,她突然對我說:「聽說你寫了很多本有關空軍的書,對空軍的人物非常熟悉,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