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諸性道德以打壓同志,說穿了就是反對「性解放」

訴諸性道德以打壓同志,說穿了就是反對「性解放」
Photo Credit: AP/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同志遊行參與者能否裸露?」已是近年同志遊行每走必吵的經典話題了。如果非得順服主流意見地做個聽話的乖寶寶,才能夠獲得主流的認可,那麼這種認可,說到底會不會只是讓我們也能擠上那張特權的椅子,卻放任不公平的大風吹遊戲繼續進行的施恩綏撫?

這段時間(編按:原文發表日期為2016年11月29日)婚姻平權的議題吵得火熱。昨日立法院外,聚集了約3萬名婚姻平權的支持者,活動後意外帶起社群內的路線爭論:

同志一定得透過裸露或展現情慾的方式,才能表達自己的意見嗎?社會已經有刻板印象,覺得同志就是淫亂多P,我們還用這樣的方式操作,難道不怕留了小尾巴給反對方踩嗎?

老實說,這其實已是近年同志遊行每走必吵的經典話題了。首先,我們需有個起碼的警醒是:如果非得順服主流意見地做個聽話的乖寶寶,才能夠獲得主流的認可,那麼這種認可,說到底會不會只是讓我們也能擠上那張特權的椅子,卻放任不公平的大風吹遊戲繼續進行的施恩綏撫?於是,在我們終於能夠坐下來的時候,始終會有另外一群更邊緣的人必須站著?(為什麼一定要玩大風吹?為什麼不能準備足夠的椅子,讓想坐的人都有得坐,想站的人能自在地站呢?)

在這集《新聞挖挖哇》中,鄧惠文醫師(約37分45秒處開始)委婉地拋出了提醒:「從防堵這個(同性婚姻),是不是可以防堵這整個事情(淫亂多P)?還是說我們現在在談防堵這個事情(同性婚姻),其實是表態說,其實整個社會對於性要更開放,或性傾向、性別認同、性別角色,相對性要更解放我們是阻擋的?」

也就是說,從「開放同婚就會開放多P」等層出不窮的滑坡謬論來看,現行各種訴諸性道德以打壓同志權益的觀點,說到底反對的或許不(只)是同志,而是性解放。因此,「認為同志就是淫亂多P」,當然是一種對同志群體的汙名;只是,淫亂多P之所以能成為汙名化同志的髒水,正是因為社會已經預設了淫亂多P是不好的事。在澄清同志沒有比較淫亂多P的同時,「不要裸露以免落人口實」的說法,會不會也間接同意了「淫亂多P就是不好」的價值想像?如果多P就像同婚一樣,並沒有傷害到他人呢?在抗議社會理所當然地汙名化同志時,卻理所當然地接受社會對性的汙名,會不會使得我們在追求性傾向解放的同時,卻反挫了性解放?

不過,質疑裸露或情慾展現,倒也未必就是反挫性解放;某些對情慾展現的質疑,仍是具有建設性的。例如:為什麼同志遊行或相關場合的情慾展現(像是黃色笑話),往往都是「男同志的情慾展現」?這是否反映了某種男性中心的現象呢?女同志或其他性身分的版本為什麼難以浮現?又或者,在主流社會不斷以性緊縮的方式來鎮壓多元性別的時候,「展現情慾」成為相當直觀的反抗策略;然而,在這樣的情慾政治氛圍中,無性戀者要如何自處?他們的情慾版本有辦法現身嗎?

意即,我們不該以延續彼端壓迫的方式,來拆解此端的壓迫,這個標準應該一致:在爭取婚姻平權時,應小心對性解放的反挫;而在性解放運動中,或許也能想想既有的運動氛圍,是否加深了其他邊緣身分的困境。

另外,關於鄧醫師提到「厭惡同志」的心理學分析,也與陽剛特質研究相呼應:社會將女性化約成陽剛通貨,並使其必須依附男性而生,男性則藉由炫耀自己擁有的女伴質量,來彰顯男子氣概,並在陽剛遊戲中往上攀升、獲取權力;女同志作為「不需要男人也能完滿的女人」,由於徹底顛覆了這套遊戲規則,因此引起了某些堅持遊戲規則的男性(或女性)的焦慮。而男同志即使表現得再陽剛,他們的性特質或慾望對象,也徹底顛覆了陽剛遊戲對男性的規範(男人必須使用陰莖、男人必須慾望女人、男人必須主動而不可以成為被慾望的被動對象),因此也帶來同樣的威脅效果。

至於認為陽剛女性「明明少一根,憑什麼以為自己是男人」的心理,則反映出當更多人進入陽剛集團時,原本待在集團內的男性,擔心遇到更多競爭、甚或自己可能被擠出集團而向下掉落的焦慮。

這些焦慮其來有自:不只是因為原本的遊戲規則對男性有利,因此擔心規則改變會讓自己失去特權;還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因為社會不斷告誡男性「男子氣概輸人」會有什麼樣的可怕後果。只是,將焦慮的炮火對準那些挑戰遊戲規則的人,其實沒有意義——就算殲滅了他們,懲罰不合格男性的始作俑者仍然存在。真正的問題,是這套要求「男性一定要陽剛」的父權秩序。

本文經男性解放授權刊登,原文發表於此

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