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販賣婦女到貧窮暴力事件:幾世紀以來,孟加拉灣都是男人的世界

從販賣婦女到貧窮暴力事件:幾世紀以來,孟加拉灣都是男人的世界
Photo Credit: Geographicus Rare Antique Maps United States public domain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貧窮迫使年輕男性只能到海外尋求致富之道,貧窮也同樣驅使絕望的父母為金錢所惑,決定讓他們的女兒和仲介一起走,所謂的仲介就是「女裁縫」或是鴇母。工作的婦女也是透過類似的掮客和債權人的網絡。在孟加拉灣周遭的移民世界中,男人和比他們少得多的女人之間發展出複雜的關係。

文:蘇尼爾・阿姆瑞斯(Sunil S. Amrith)

幾世紀以來,孟加拉灣的世界都是男人的世界。男人橫渡海面前往外地,女人則留在後方。十八世紀和十九世紀,印度南方的穆斯林商人會同時在孟加拉灣的兩岸擁有家庭,他們娶當地婦女作第二個太太。異族通婚比較不常發生,可能性也比較小,因為上萬名從印度和中國來到東南亞的年輕人,絕大多數出身低下,也沒有什麼能耐。

在一九一一年的馬來亞印度社群中,每十名男性,只能分配到三名女性,在緬甸甚至更少;海外華人的社會比例又更失調。印度的民族主義者擔心移民中缺少女性,會導致「嚴重的不道德」:在關於契約勞工的爭論中,這種憂慮經常出現。一份印度報紙寫道,一九二○年代早期在馬來亞的種植工人,「他們的道德淪喪簡直無以名狀」,這同時也是常見的觀點。「很少有地方每十個男人就有超過一名女性。」英國官員(例如高階印度人)認為他們看到的每一處,都存在著邪惡。一位馬德拉斯的官員宣稱:「沒有任何一個泰米爾女性從馬來聯邦回來時,還會有一丁點好名聲。」

居住的問題與家庭生活的問題密不可分,在一個短暫居住者的社會中會出現什麼樣的新型態呢?除了工廠工人與三輪車夫的奮鬥之外,不乏女性勞工要在海外討生活的掙扎;街上的公開暴力,也反映出關起門來後家庭內的暴力。在印度洋和南海的交會處、上百萬年輕人遠離家鄉努力討生活的地方,皮條客、妓女和妓院老闆,也找到了他們的機會。進入二十世紀之後,東南亞對來自中國的年輕女孩有龐大的需求,幾乎無法滿足。

貧窮迫使年輕男性只能到海外尋求致富之道,貧窮也同樣驅使絕望的父母為金錢所惑,決定讓他們的女兒和仲介一起走,所謂的仲介就是「女裁縫」或是鴇母(這群人多在鄉間遊蕩)。工作的婦女也是透過類似的掮客和債權人的網絡。不過女性在性交易中的確容易受到傷害,而且甚至比男性錫礦工或是橡膠種植者所面臨到最糟的處境還要更糟。大部分華人妓女最後進了新加坡的妓院;許多人又從那裡再前往其他地方。她們會受到難以想像的暴力相向和虐待,離新加坡越遠的地方越糟糕。一樣有越來越多女性橫渡孟加拉灣到海外作妓女,到緬甸的人占其中最大宗。這些婦女的生活充斥著暴力,不過就和契約勞工一樣,她們只是大環境的受害者。

在孟加拉灣周遭的移民世界中,男人和比他們少得多的女人之間發展出複雜的關係,從各種形式的短暫關係到婚姻。一邊是商業上的性工作,另一邊則是家庭或娛樂的工作,兩者之間的界線會隨著時間和環境發生變化。絕大多數橫越孟加拉灣的女性沒有為她們的旅程留下任何文字或口頭的紀錄,我們都是透過有發言權的男性的眼睛(和偏見)去看她們。

不過還是有些觀察家比其他人更具洞察力,例如退休的移民保護官安德魯。安德魯寫道:「妓女的生活極為可憐。」他詳細敘述了勞工仲介在這條(以及其他)橫越孟加拉灣的移民之路中,扮演了什麼樣的核心角色。他注意到「只要在管理人的勢力範圍內,女孩們不可能有任何形式的自由」,「而且她們最後都變得只剩一具軀殼」。

不過安德魯也承認這個移民社會發展出各種不同的關係,他甚至認為可能有真愛存在。對於普遍存在於緬甸社會生活中的暫時關係,他寫道:「聯姻常出於感情」,不過其他「販賣婦女的特殊體系,也很常見」。如果一名勞工要回到印度(通常是回到妻兒身邊),他會把他在當地的女人「賣」給另一個男人,「並保留日後回來時可以買回的權利」。

根據安德魯的觀察,一個婦女為一群男人煮飯、照看他們,這是很普通的事,不過他堅稱一個女人與屋裡一個以上的男性保持性關係,就不是常態了。但仍然有些印度觀察家有不同的觀點;一位記者宣稱「一群碼頭工人會共同雇用一名婦女為他們煮飯,而且這名婦女也為他們提供性服務。他們很公開地告訴我這些事,講的時候也不覺得羞恥」。印度的民族主義者在討論離散社群的婦女時,不時會提到「羞恥心」這個主題,倒是很少談到女性本身的奮鬥和志向。

而不論當時或日後,最不會討論到的就是男性間的性關係。在數千頁官方通訊、大量新聞報導與數小時的口頭訪問中,我只看過一次同性戀的關係被提出來,經過諷刺的暗示,而且被民族的刻板印象嚴重歪曲。安德魯寫道:據說在緬甸吉大港的移民「沉迷於一種邪惡中,從事這種事是不會被法律接受的」。

招募勞工的模式也強化了民族的分裂。工頭制度適合在印度南部招募勞工,而且是前往特定的馬來亞農園;印度人都在橡膠園工作,華人則在錫礦場工作。婦女的移動也是一樣的。東南亞港口城市移民人口的多樣性,也反映在性交易上。

例如:許多東南亞的日本妓女(「唐行小姐」﹝karayuki-san﹞)只為日本客戶服務。緬甸的模式也很類似。仰光的「歐利亞旅舍」會為「路過的上千位歐利亞人提供慰藉」,包括提供歐利亞人妓女。仰光有些「泰米爾」妓院「只開放給遮地人」:大多數遮地人並沒有足夠的錢,他們「養不起從馬都拉和鄰近的馬德拉斯地區前來的織布工階級婦女」,只有一些比較有錢的人才做得到。不過總體而言,性交易並無種族之分。一位廣東妓女在新加坡法庭作證時,直接陳明:「我的恩客中有各國的人,也包括泰米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