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性侵受害者,我們能不能不要急著說「可是」?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面對性侵害,我們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一次承認。好,沒有關係。可是,可不可以至少,不要再給我們更多的否認了?
你或許看過這個故事。一個可能是,我們曾在其他地方零星地分享過。另一個可能是,像這樣的故事,原來到處都在發生。說故事的人並不是隱形的,有各自預設的立場與目的,你或許並不認同。那麼,你當然有權利自由解讀這個故事,以及它被說出來的理由。
對我們而言,說出來的理由是:這是我們再三讀過輔大607座談會逐字稿後的一點想法。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搭乘大眾運輸工具,在身邊有陌生的女性時,我會忍不住將身體縮起來。我害怕碰到她,我害怕她誤會我要性騷擾她,我害怕被她誣告。我害怕,因為我認為如果她當眾斥責,沒有人會相信我。她的形象,是那麼理所當然的受害者。
但是,我知道這樣不對。誣告的比例其實不高,更真實的狀況是,遭逢性騷擾時,絕大多數的受害者會選擇啞忍或逃跑。如果有人願意大聲說出來,那麼,她或許真的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只是,無論理智上怎麼想,我就是無法自已地感到恐懼。這是我的內在矛盾。我害怕被誤會,卻又真的相信她們不會刻意誣告:因為遇到性騷擾的時候,我也選擇了啞忍和逃跑。
15歲那年的暑假,朋友們找我去運動中心游泳。他們想洗三溫暖,我自己先回更衣室換衣服,結果遇到性騷擾。那裡的更衣室,隔間是半透明的,沒有門,只有一撥就開的浴簾擋著。我走到最內側的更衣室,幾乎在同一時間,他進入了隔壁間。我立刻覺得不太對勁:一路上的更衣室都是空的,為什麼他非要一路跟著進來?然後,我也立刻否認自己:你想太多了!半透明的隔間對別人來說,或許根本沒什麼啊!是你自己太害羞了,扭扭捏捏的!撒泡尿照照鏡子吧,誰想對你做什麼?
但是很快地,我無法繼續說服自己「沒什麼」了。從半透明的隔間,我能夠感覺到他不斷轉頭過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於是,我也不沖澡了,直接套上衣服。但是泳褲是濕的,我必須換下它。我想,換褲子不用幾秒鐘,不會有問題的。
就在我剛脫下泳褲的那刻,他一個箭步踏了進來,一手貼心地拉上浴簾,一手摸了摸蓮蓬頭,問道:「你這間有冷水嗎?」
他是泳池旁的救生員,又高又壯。後來回想到這裡,我猜他當時大概也很緊張吧——他應該要問,「你這間有熱水嗎」才對。
而那個時候,我愣住了,沒想到事情真的發生。我抬頭看著他,可能一臉癡呆的樣子。他見我沒有反應,大膽起來,伸手將我的衣服掀開,一面撫摸,一面問道:「怎麼不跟你的朋友一起去洗三溫暖呢?害羞嗎?」
我逃了出去,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更衣室沒有門。

離開後,我和其中一位朋友L說了這件事,以戲謔的態度。將它當成笑話,一齣荒謬的鬧劇。當時我以為,作為男性,如果你不想用這樣的方式,那就最好不要說出來,否則會被狠狠嘲笑。
但L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很生氣,抓著我的手,義憤填膺地說:「走!我帶你去討公道!」
我拒絕了。也許是因為當時的台灣,仍充滿著不友善的氛圍,讓我在心裡隱約覺得,那個救生員只剩下這塊情慾空間了。或者,他只知道這種情慾探索的管道了。我不認為他全然沒錯:他沒有尊重我的身體和意願。只是,我也不想追殺他。
當下我說不出這些理由。我只是重覆地拒絕:「算了、算了。」
L忿忿不平:「不說的話你會後悔的!他可能對更多人做一樣的事!」
最終我們還是沒有舉發他。我們沒有證據,誰會相信呢?L被我說服了,但L說得對:我很後悔。回去之後,那間更衣室在我心中停留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我很後悔——但不是後悔自己沒有舉發對方。
我後悔自己沒有留下來。
那一天發生在我四歲,或者五歲的時候,總之還沒有進幼稚園。如果讓現在的我給這段經驗命名,我會叫它:家內性侵。
但是,「命名」會影響人們看待事物的視角。或許,它並不是性侵?
至少,我還記得一些片段:那是下午,陽光溫煦地將陽台上的盆栽照出青蘋果的甜味。或者是糖果的甜味?放下的窗帘無法完全遮住晴朗,邊緣滲透出的橙色像是夜晚從門縫中流洩出的小夜燈,若再暗一點的話就跟那個房間的柚木門一樣了。一入門的五斗櫃顏色更深,彷彿巧克力糖,我不知道那天到底有沒有吃到。在五斗櫃上有一台每個頻道都有一顆按鈕的那種老舊電視機。女人赤裸的乳房晃動著,我想應該是鎖碼頻道裡,鏡頭從水下拍攝那個女人裸泳的片段吧。或者它們是在現實的空氣中晃動?與此同時,伴隨著重感冒時由於病痛而不自覺從喉間溢出的呻吟。或者那是笑聲?空氣一樣潮濕黏膩,讓人凜慄的滾燙碰觸,以及舔舐我全身每一吋肌膚的目光。她一直看著,一直摸著,一直張著。嘴中之嘴。
上小學之前的某一個白天,我在客廳看著報紙上的漫畫。其實我一個字也看不懂,所謂「看漫畫」,不過是就著眼前的圖片發揮創意,在腦中隨意拼湊,想像故事情節。
我的父親坐在旁邊,真正地看著報紙。那天或許是假日。她走過來,也許想要找我玩,或者做其他事。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用力地拍打著桌子,大喊:我、不、要 !
他們看著我,沒有人說話。我跑回房間,躲進被窩。父親很快地走了進來……如今,我竟記不得他究竟是站著,還是蹲著了?我到底是面對著他,還是背對著他?我只記得,他的聲音溫和而嚴肅:「你知道OOO哭了嗎?你剛剛的做法很不對,以後不可以再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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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力歐陪你喝一杯】看見身障老後的照顧困境,讓照顧悲劇不再發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伊甸基金會期待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不需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照顧重擔。
高齡社會是醫療技術進步、養生觀念提升的反映,但這樣的發展,也伴隨著許多問題,比方勞動力下降、經濟問題、醫療需求改變等。與此同時,我們可能較少關注到的身心障礙族群以及他們的照顧者,同樣也呈現逐年高齡化的發展,而且背負著更多挑戰與考驗,包括家庭、社會資源、公眾意識等。
根據衛福部統計,近七成生活需要他人協助的身心障礙者,是由家人照顧。老人福利法定義老人為年滿65歲,而身心障礙者往往比一般人提早退化20年,表示身心障礙者45歲即邁入老年期。在家人依舊承擔最多照顧勞動的現況,身心障礙者與照顧者雙雙老化的現象加速,照顧需求更顯迫切與複雜。
關於身心障礙者,你所不知道的是⋯⋯
「自從2000年以來,台灣的社會福利發生了很多變化,不管是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當然,也包括政府開始推動長照2.0的制度。這些改變的立意都是良善的,但是我們的社會觀念卻可能還沒有追上。」伊甸基金會副執行長何天元談起關於身心障礙者的福利,有感而發地表示。

在台灣,大眾對身心障礙者還是普遍存在著排斥的心態。何副執行長提到,這樣的排斥,可能不僅僅存在於一般身心健康的民眾,甚至是身心障礙者的家屬,都有可能抗拒接受現實,選擇封閉自己和身心障礙者,停止與外界接觸。「在推動照顧身心障礙者相關的服務上,真的是困難重重,比方我們要辦活動,或者要尋找合適的機構場地,常常遭到民眾抗議。」何副執行長表示。不過,即使如此,伊甸基金會想要持續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改善現況的決心,並沒有絲毫改變。「因為照顧身心障礙者,真的是非常重要,同時也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應該被孤立,或者獨自承擔這一切。」
目前伊甸基金會提供日間照顧、居家照顧、社區服務、住宿機構等不同形式的服務,希望可以讓更多有需要的家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照顧身心障礙者。「除此之外,因為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觀念也都在改變,伊甸希望可以永遠多想一步,替大家先做好準備,所以我們提供的各種課程、教材,還有對我們工作人員的培訓等,也都持續在更新。」為了打破傳統觀念上對於身心障礙者的排斥感,伊甸基金會更是持續舉辦活動,透過各種媒體、平台的宣導,希望能夠改變社會普遍的觀感。更重要的是,讓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和他們的家屬知道——你不需要孤軍奮戰,伊甸願意提供各種你需要的支援和資源。
當我老了,你也老了
提到伊甸所能提供的支援和資源,家有多重障礙者的恩蓉媽媽對此感受最深。「我們恩蓉是多重障礙的孩子,她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們選擇迎接她的到來,就必須要為她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所以我跟恩蓉爸爸一直都很積極地去找各種課程、復健來上,希望恩蓉在人生的這路上,可以走得更順一點。」恩蓉自從八個月大左右就開始接受復健,在醫療上,恩蓉的爸爸媽媽也非常重視她的黃金治療期。除此之外,各種相關的課程、活動,恩蓉爸爸和媽媽也都盡可能去學習、接觸。在恩蓉一家搬到台北之後,恩蓉更是直接開始使用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這個決定真的是最好的決定,因為伊甸的照顧服務,改變了我們一家相處的氣氛。」恩蓉媽媽真誠地說。

恩蓉是個喜歡學習的孩子,在享有義務教育的十二年期間,她白天到學校接受教育,傍晚放學回家休息,行程和一般的學生幾乎一樣。但是在高中畢業之後,恩蓉就面臨了大學裡面沒有這樣的服務的問題,換句話說,她白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家裡,由爸爸媽媽照顧。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多方法、討論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恩蓉是多重障礙,能夠幫助她的機構真的不多,後來我們只能選擇看護,讓她待在家裡。」但這樣的做法引起了恩蓉很大的反彈,因為她喜歡接觸新事物和具有學習的熱情,和被困在家裡的現實,起了巨大的衝突。恩蓉常常鬧起脾氣,爸爸媽媽也被迫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還要處理更多事情、更多情緒,一家人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搬到台北之後,我們進入了伊甸的民生日照中心,在這裡恩蓉可以參加課程,可以復健,有很多她沒有接觸過的新鮮事,讓她非常開心;甚至我常常很驚喜地發現,她持續在進步、在成長。」不只如此,一家人因為伊甸照顧服務的幫助,都各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在體力上、心情上都更加有餘裕與彼此相處。
你的辛苦有伊甸懂,請放心好好休息
「絕對要尋求協助,一定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空間。」恩蓉媽媽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中,也有一位家有身心障礙兒的媽媽。「那位媽媽的先生沒有辦法接受有障礙的孩子,在孩子出生沒多久之後就選擇消失,把孩子丟給媽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家家境還不錯,不需要為經濟問題太費心。」即使如此,這位媽媽朋友還是在某一天傳訊給恩蓉媽媽,說自己真的很累,想要結束一切。「我收到訊息真的嚇到了,立刻找里長、找社工過去那位媽媽家,還好沒有發生遺憾的事情。但這也讓我思索到,人是沒有辦法獨自存在的,特別是有身心障礙者的家庭,了解各種支援系統可以怎樣隨時幫到你,隨時給你一個出口、一個喘息的機會,真的很重要。」
把成為身心障礙者家庭的後盾,當成一生目標的何副執行長,也提到他在第一線上,觀察到一些家庭的狀況。「很多家庭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問題,覺得很羞恥;有些則是對外尋求協助,就會產生愧疚感。這樣的觀念,其實直到今天還一直困擾著非常多的家庭。」除此之外,經濟上的壓力,也是讓許多身心障礙者家庭不敢求援的主要原因之一。何副執行長提到,曾經遇到過一位身心障礙者,他的一天四餐就是一片厚片吐司,切成四塊,早餐、午餐、晚餐、宵夜各一塊。「而且你可以看到那片吐司已經是幾乎要腐敗的狀態,真的很令人揪心。」

目前政府已經開始在很多地方設立日間照顧機構,就是希望讓身心障礙者可以就近在社區裡也接受到不同需求的照顧服務。何副執行長強調,現在政府有補助,伊甸基金會也很願意提供急難救助,給所有有需要的家庭,一個暫時緩解現況的機會。「只要願意尋求援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到你。我們只希望能夠傳達一個觀念:讓身心障礙者獲得更好的照顧,其實是讓整個家庭過得更好。」
這是一段讓力量凝聚的旅程
除了縱向的提供幫助之外,橫向的新知教育、心得分享也一樣重要,伊甸透過許多方式,讓資訊透明,讓不管是不是身心障礙者和其家庭,都能對身心障礙者的能力和需求更有概念。
何副執行長邀請大家收聽伊甸的Podcast——「先來一杯,我們再聊」,希望能透過照顧者的分享,讓彼此都有傾訴、傾聽的機會,更讓未來都可能是照顧者的你我,有越來越多的參考樣本。與此同時,讓照顧者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自己也有權力追求快樂與自我人生。
談到分享,恩蓉媽媽也非常同意「吐苦水」的重要性。「因為我先生是牧師,我身為師母,其實也常常扮演著傾聽者、照顧者的角色,所以我都很鼓勵有同樣狀況的家庭,把感受說出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恩蓉媽媽希望讓更多身障家庭知道他們並不孤單:勇於求助、適時喘息、讓專業介入。
伊甸基金會從身心障礙者的角度出發,提供個案管理、心智障礙者雙老家庭支持、支持性就業、日間作業設施、日間照顧服務、社區居住等服務,另外還有居家修繕、交通接送、輔具服務等。不僅為身心障礙者提供了實際的幫助,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和家庭一份深深的愛和希望。就像恩蓉和恩蓉媽媽,透過這些協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並成為社區中傳播正能量的重要角色。我們期待更多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身心障礙者的照顧重擔,真的不用自己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