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國強兵還是發展經濟？從地緣政治看日本外交戰略

日本在二戰後，對於地緣政治的討論不同於傳統地緣政治，認為德國的拉采爾（Friedrich Ratzel）及布里辛斯基（Zbigniew Kazimierz Brzeziński）對地緣政治的討論，多具侵略性及政治化性，對於日本的地緣政治討論，應發展俱有日本特色且非政治化的理論。日本地緣政治之辯論包括：

1. 日本四面環海、地形細狹，產生了「海洋國家學說」與「大陸國家學說」的「發展選擇」；
2. 擴大領土富國強兵的「大日本主義」與強調政治經濟自由主義的「小日本主義」之辯論；
3. 認為現今日本地理政治學已發展為「地理政治經濟戰略學」等地緣政治討論

日本東亞主義思想起源來自學問文明論述

日本黑船事件後，福澤諭吉發表了《勸學篇》，開宗明義寫道「上天不造人上人，也不造人下人。」認為人生而平等，反對封建制度，並吸收了西方社會契約論，提出「一身獨立，一國獨立。」之想法，認為為了成為一個獨立國家，必須從每個人自身獨立做起，而可經由「做學問」來達成自身獨立。

這樣的思想成為日本明治維新重要的指導，福澤諭吉於《文明論概略》中，提出以西方文化為目標，將使日本能擺脫野蠻，進入西方文明世界，而在1885年時鑑於中國與韓國政治環境日益惡化，提出《脫亞論》。此後便產生「脫亞入歐」的辯論，而後漸漸形成了由日本領導的大東亞主義思想。

Photo Credit: Imperial Japanese Navy Public Domain

日本地緣政治練論沿革從國土疆界到環太平洋

關於日本地緣政治之探討，特別探討以下學說：

• 主權利益說

1890年山縣有朋於《山縣有朋意見書》一書中，提出主權線與利益線的概念，所謂主權線是指「國境疆土線」，而利益線則是「會影響到日本國土安全」的地理線，也就是朝鮮半島，山縣他認為俄羅斯帝國及清帝國很有可能會經由朝鮮半島擴張，進而對日本造成威脅，因此日本應該要主張維護鄰國之緊鄰線，也就是擴軍至朝鮮半島，以維護日本的利益。此一意見書包括了外交政略論、軍事意見書、朝鮮政策上奏、東洋同盟論等，為一項由地緣政治出發，進而討論日本軍事外交戰略之學說。

• 新舊大陸對峙論

日俄戰爭後，後藤新平為了確保日本的安全，與當時任韓國統監的伊藤博文商討出〈新舊大陸對峙論〉，認為為了防止新大陸美國的入侵，日本與俄羅斯等傳統歐亞大陸國家，應組成歐亞大陸聯盟來對抗新大陸，然而歐亞大聯盟之實踐，在伊藤博文亡於朝鮮時便無疾而終。然而有學者表示此一論說影響了日後二次大戰日本與德國、義大利之三國結盟為同盟國。

• 京都學派

京都帝國大學歷史地理學家小牧實繁於1940年發表了《日本地政學宣言》，表示日本應建立具有日本文化傳統特色的地緣政治學說，反對傳統西方地緣政治學中的歐洲中心主義，將地緣政治作為政策的謀略，認為日本的地緣政治應加入皇道思想，建立不同於西方的新世界秩序觀。這樣的學派便延伸出，以「天皇神道理念」為指導原則的軍國主義思想、日本主義以及興亞論——泛亞細亞主義。

• 東亞協同體論

昭和研究會於1930年提出了「東亞協同體論」，認為日中戰爭陷入泥沼化，國民黨與日本應該要停止戰爭，以和平的建設為最終原則，一同建立新東亞秩序，善鄰友好、共同防共、提攜經濟，然而在西安事變後，國民黨籍共產黨攜手抗日、追求民族統一而告終，此一「東亞協同體論」是將脫亞入歐、亞洲解放、日本主導、地域主義等理念政策具體化的象徵，而形成爾後追求「大東亞共榮圈」、「聖戰」、建立「滿洲理想國」等變向的殖民地主義。

• 兩大辯論

戰後日本對於戰爭的評論形成兩大辯論。分別是：1946年丸山真男發表〈超國家主義的邏輯心裡〉以及1963年林房雄的〈大東亞戰爭肯定論〉。前者認為國家超越了個人，促成了軍國主義以及戰爭，日本成了「無責任體系」，將所有責任歸咎於天皇；後者認為建立大東亞共榮圈是為了反西方帝國主義，日本自開港以來都是西方帝國主義下的受害者，為了自我防衛不得不發動大東亞戰爭。此一辯論影響著日後日本在對外政策上戰略選擇的辯論。

• 環太平洋構想

1890稻垣滿次郎在留學英國後發表〈Japan and Pacific: A Japanese view of the Eastern Question〉一文，並出版了《東方策》一書，預測日本將成成為太平洋上的商業據點，正如同英國為地中海、大西洋上最重要的商業據點般，認為經濟力會推動使國家成為世界政治經濟的中心，國家的核心是要追求國家利益，而這利益是指－追求商業工業的發展，而對外政策是拓展商業、工業的一個手段。此一思想概念在美國時代來臨後，延伸為「環太平洋構想」認為日本應積極拓展商業貿易。

Photo Credit: Suid-Afrikaanse @CC BY-SA 3.0

二戰後美日安保簽訂，日本採依賴美國、經濟優先的吉田主義，使日本走向經濟大國。1978年伊朗革命發生石油危機、1979年蘇聯入侵阿富汗，大平正芳首相認為，新冷戰時代是時候重新思考，日本作為國際社會的一員能為國際社會貢獻什麼？該如何透過美日安保，於亞太地區進行經濟、能源上的合作，並穩定世界安全保障秩序，因而提出此構想，影響了澳洲將太平洋經濟合作理事會（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 Council, PECC）擴大為亞洲太平洋經濟合作會議（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 APEC）。

• 下表為稻垣滿次郎及大平正芳對於環太平洋構想之比較表

資料來源：山浦雄三，〈稲垣満次郎と環太平洋構想〉，頁13。

日本戰略選擇：自由、民主、人權、法治、及市場經濟

由上述日本對於地緣政治之探討，可以得到一脈相承的脈絡，從最早期的脫亞論、日本主義、東亞區域主義，到經濟環太平洋構想、安全環太平洋構想，以及現在日本為維護亞洲安全秩序而提出的積極和平主義，皆可以看到日本在世界地理權力變遷狀態下，將其思想理論行動化，制定具有日本特色之戰略。